苗初连忙又倒了半壶灵泉水,苗泽华小心翼翼地喂到大勇嘴边。这次大勇的喉结明显动了动,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原本紧蹙的眉头竟缓缓舒展开些许。
苗泽华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大勇鼻前,数着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比刚才稳了!这水真是神了!”
岳晚晴用干净的帕子擦去额角的汗,看着床上脸色稍缓的大勇,又瞥了眼苗初怀里的水壶,压低声音道:“这仙女姐姐给的宝贝,可千万不能露馅。如今日本人查得紧,要是被他们知道,咱们全家都得遭殃。”
苗初抱着岳婉晴的胳膊:“好的娘亲,就娘亲和爹爹知道”
徐盛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是他刚在灶房熬的。
他将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沉声道:“这附近的大夫我都熟,可最近码头出了抢粮的事,日本人挨家挨户查可疑人员,现在去请大夫,无异于自投罗网。这兄弟怎么样”
苗泽华站起身:“我以前在村里学过急救,子弹取得很干净,伤口也没感染的迹象,只要能撑下去……。”
徐盛往日里挂在脸上的嬉皮笑脸早已消失殆尽,:“行,计划不变,赶紧收拾东西动身!今安也醒了,再晚一步,日本人的排查队就要搜到这片区了。”
苗泽华闻言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大勇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徐盛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走到床边弯腰检查了大勇的呼吸,沉声道:“这兄弟还没醒,这样绝对上不了船。”他直起身,语气郑重,“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让人把他送到山上亲戚家照看,那里偏僻,日本人搜不到。”
“把他单独留下?”苗泽华的声音带着迟疑。大勇跟着他十几年,忠心耿耿,如今把昏迷的他交给旁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都良心不安。
岳晚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泽华,船上确实风险太大……”话没说完,却点出了眼下的两难。
苗泽华盯着大勇苍白的脸,挣扎了片刻,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找个大箱子,把他抬上船行不行?”
徐盛猛地提高声音:“苗兄!你这是要害我们所有人!”他压低声音,语气急切,“今天码头出了抢粮和枪击案,船上的日军和伪军比往常多三倍,连货箱都要撬开检查,活人怎么藏?”
他拍了拍苗泽华的肩膀,“山上的亲戚是我的心腹,绝对安全,我以性命担保。”
见徐盛说得恳切,苗泽华终于松了口:“行,那我给大勇留封信。”岳晚晴立刻从随身布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麻纸,苗泽华掏出怀中的钢笔,那是他当年在上海做生意时买的,笔杆早已磨得发亮。
他蹲在床边,借着油灯的光快速书写,字迹遒劲有力,字里行间满是嘱托,写完后仔细折好,塞进大勇贴身的衣袋里,又轻轻按了按,像是要将这份托付刻进彼此心里。
苗初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将空间里的灵泉满满灌了一壶,塞进大勇枕头边,还用被子掖了掖。她看着大勇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暗暗祈祷:大勇叔,你一定要好好的!
徐盛出门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领进来两个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两人身材结实,皮肤黝黑,肩上扛着一副简易担架,眼神沉稳,进门后只对徐盛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动作。
苗泽华连忙上前,从布包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元,塞进领头汉子手里:“麻烦两位兄弟了,到了地方要是方便,还请给上海寄个平安信。”
那汉子却立刻将银元推了回来,语气憨厚却坚定:“使不得,徐先生有命令,照顾这位兄弟是我们的本分,不能要您的钱。”
苗泽华再递,徐盛开口道:“拿着吧,后续养伤要花钱,你们不收,难道让这兄弟硬扛着?”汉子这才迟疑着收下,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苗初听到养伤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自己的包袱旁,从里面掏出一大包磺胺,她跑过来塞进汉子手里:“这是给大勇叔的药,伤口发炎了就用,说明书我写在纸上了。”
徐盛瞥见那包磺胺,眉梢微微一挑,这药在市面上千金难买,一般商号都拿不到货,苗家竟然有这么多,看来这家人远比他想象的不简单。
他压下心头的惊讶,对汉子吩咐:“都收好了。要是这位兄弟醒了,想联系苗老爷,就让他写信寄到我在上海的地址,我会转交。”
两个汉子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将大勇抬上担架。
苗泽华站在门口,看着担架消失在巷口的风雪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方才他还在怀疑徐盛的底细,可“山上”的说法、汉子们不贪财的性子,还有那默契的行事风格,就让他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徐盛,对方正低头拍打衣襟上的雪沫,粗布棉袄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可脊梁挺得笔直。
苗泽华心里暗忖:这徐先生怕是不止“钟表行老板”这一个身份,能调动山上的人,还能在日军眼皮子底下安排船票,底细定然不简单。
“走了!再磨蹭天就亮透了!”徐盛抬手拍了拍门框,木栓被震得轻颤,将沉浸在思绪里的众人拉回现实。
岳晚晴连忙拽了拽苗初的手,示意她跟上,自己则拎着沉甸甸的包袱。
这时,陆今安扶着墙从屋里走了出来,额角贴着块干净的布条,下面还隐隐透着青紫,那是被砸出来的大包。
他刚站稳,目光就牢牢锁在了苗初身上,眼神里满是疑惑与探究,像要在她脸上看出个洞来。
苗初刚抬起头就撞进他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错开目光,假装去看地上的雪印,指尖却悄悄绞起了衣角。
陆今安摸着自己的额角,指尖碰到布条时还传来一阵钝痛。他皱着眉回想晕倒前的画面:混乱的枪声里,他看见苗初站在墙根,手里似乎凭空出现了一把枪,闪着乌黑的光。
可再定睛想,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变出枪来?或许是当时太乱。
一行人沉默着往码头方向走,巷弄里只有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陆今安刻意放慢脚步,挪到苗初身边,压低声音问:“娇娇,那天在巷口,是你把我砸伤的?”
苗初停下脚步,转过身仰着头看他,小脸上满是愧疚,冻红的鼻尖微微抽动:“陆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当时我看见日本人要冲过来,想搬块大石头给爹爹砸坏人,可是石头太重了,我没拿稳,就……就砸到你了。”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石头的大小,眼神真挚,半点看不出撒谎的样子。
陆今安看着她愧疚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消了大半。
他揉了揉苗初的头,笑道:“没事,大哥不怪你。”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当时手里……是不是有把枪?我好像看错了。”苗初心里一惊,面上却故作茫然:“枪?没有啊,我哪有枪呀,是大哥看错啦。”
前面的苗泽华回头看了一眼,喊道:“别磨蹭!快跟上!”陆今安不再追问,拉着苗初的手快步跟上。
苗初被他拉着往前走,心里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刚才紧张得都冒出冷汗了,看来以后动用空间里的东西,得更小心才行。
复又想起大勇叔,最想离开山东的却留在了山东,他们这些不想离开的却被逼着离开,谁能不感叹一句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