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沉重的纸箱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周烨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他叉着腰大口喘着气，目光扫过宿舍中央堆得几乎顶到上铺床板的物资山，声音沙哑哑：“这是最后一箱矿泉水了吧？”
黄子晨正蹲在地上，将最后几包压缩饼干塞进铁皮储物箱，闻言抬头时，对着物资清单上一个个点过。
“饮用水二百瓶，压缩饼干两百四十包，罐头八十瓶，还有常用药和打火机……
”他低声数着，笔尖在清单最后一项上重重打了个勾，“齐了，省着点用，撑一个月绝对没问题。”
他把清单塞进裤兜，撑着膝盖站起身，腰腹传来一阵酸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望着眼前这座物资，他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忍不住感慨道：“这下乘星应该可以放心了吧，毕竟当初要不是他提醒我们，咱们现在恐怕还在超市里跟人抢破头呢。”
说完，他看向顾乘星的床铺，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床沿没有半分杂物，十分整洁，像是从来没有人躺过一样。
黄子晨的眉头皱起来，语气里满是疑惑：“你知道乘星去哪里了吗？这几天一直没有见过他。”
周烨正弯腰检查矿泉水箱的密封口，闻言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没有，自从他从宴会回来，就一直没回宿舍。”
“也幸亏因为这血天，学校不查寝了，不然肯定要扣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瞎跑！”
黄子晨有些担忧，自从血色天空出现后，整栋宿舍楼都透着诡异的安静，连平时最吵闹的隔壁宿舍都没了动静。
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却依旧清晰地映出那片令人心悸的血红天穹，霞光般的血色顺着窗棂淌进他眼里，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林盛举办的宴会，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个血红的天空也出现三天了。
黄子晨看了看手机，下午五点四十二分。
本应该是夕阳挥洒的黄昏时，不知为何变了颜色。
西边的落日早已消失不见，整片天穹像是被人泼洒了浓稠的鲜血，从天际一直蔓延到他们头顶，连云彩都被染成了暗红。
更诡异的是，那血色并非均匀的，而是像活物般在缓缓流动，偶尔会有一道道暗红的纹路在天幕上一闪而过，如同血管在搏动。
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浓，不是血腥味，更像是某种腐朽，带着湿润气息的铁锈味，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喉咙发紧。
黄子晨站在阳台上，目光扫过楼下的校园，往日里，这条连接教学楼与宿舍的林荫道总是挤满了人。
早八的学生拿着书狂奔，情侣手牵手慢悠悠散步，社团招新的帐篷一溜排开，喧嚣的人声能传到顶楼阳台。
可现在，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诡异的风里打着旋，路边的樱花树被血红色的天光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麻雀都不见了踪影，整座校园安静得可怕，只剩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回荡。
他至今还记得血色天空出现的那个瞬间。
那时他还以为林旭追尾，他下了车，整个人直接僵硬在原地，原本湛蓝的天空像是被人泼上了滚烫的鲜血，从天际线开始，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
不过几分钟，就将整个天穹彻底覆盖。
那不是晚霞的瑰丽，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血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黄子晨感觉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蓝星上所有人类都有过同样的感受，那种末日将至的窒息感，无视地域与种族，紧紧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人类社会的秩序在迅速出现了裂痕。
超市货架被一抢而空，加油站前排起了长龙，有人抱着现金冲进药店抢购药品，有人扛着钢板回家加固门窗，原本文明有序的城市，瞬间被求生的本能裹挟。
慌乱，无序，恐惧，窒息。
万幸的是，龙国政府的反应快得惊人。
血色天空出现不到半小时，官方频道就发布了紧急预警，明确告知民众无需恐慌，各地的应急物资储备库迅速启动，社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统计需求。
军队更是全员出动，不仅要处理突发的变异事件，还要和警察维护市场秩序。
黄子晨他们能顺利囤到这么多物资，全靠国家优先保障的学校物资供应。
价格公道，供应稳定，彻底打消了人们的囤积焦虑。
混乱的苗头刚冒出来，就被稳稳按住。
可国外的情况，就惨烈多了。
黄子晨看到留子转发的视屏：街头随处可见废弃的汽车，有人举着枪支抢劫便利店，原本繁华的街区变成了火拼的战场。
由于常年不禁枪，许多人家里都有武器储备，恐慌之下，这些武器成了掠夺的工具。
更糟糕的是，不少国家的政府反应迟缓，甚至发布矛盾的指令，彻底透支了民众的信任。
短短三天时间，就有武装分子靠着抢来的物资和武器割据一方，封锁道路，肆意妄为。
尤其是一个叫威尔逊的家族更甚，短短两天，他们就侵占了两个州。
“在看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黄子晨回头，就见周烨端着两杯热水快步走来，周烨将其中一杯递过来，“喝点水吧，忙了一天，嗓子都快冒烟了。”
黄子晨接过水杯，他抿了一口，温温的白开水在干燥的喉咙里润开，舒服得轻叹了一声。“也幸亏这几天学校乱成一团，老师们忙着开紧急会议部署安排，暂时停了课，”
他望着阳台外依旧猩红的天幕，语气里满是庆幸，“不然咱们哪有这么多时间跑超市，囤物资，恐怕现在还在宿舍里慌神呢。”
周烨刚在他身边站定，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他赶紧掏出手机，是周母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母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就从听筒里涌了出来：“儿子啊！你抢到票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外面这天血丝呼啦的，妈害怕啊！”
“妈，”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周烨的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背过身去，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还没抢到呢，抢票的人太多了，根本抢不过。”
他这话没掺半点假。自从末世征兆显现，无数外地学生都想着往家里逃，火车站和机场早就被挤爆了。
他老家在千里之外的西北，横跨大半个龙国，平时坐高铁都要十几个小时，现在别说高铁票，就连普通火车票的影子都看不到。
“那……那你能不能坐飞机回来？”周母的声音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妈这就给你转钱，一万不够就两万，你别担心钱的问题，只要能平平安安回来就行！”
“妈，飞机票也抢不到啊。”周烨苦笑着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机场早就限流了，航班要么取消要么延误，就算有票，也得排好几天队才能登机。”
自从血色天空出现后，学校里的本地学生早就被父母接走了，可像他这样的外地学生，就只能被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看着血色天空一天天变浓，心里的焦虑也跟着一天天加剧。
回不了家的学生们，都在疯狂囤积物资、加固宿舍门窗，原本热闹的宿舍楼，现在只剩下一片压抑的寂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惶惶不安。
“是妈没本事……”听筒里传来周母抹眼泪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完整一句话，“妈要是有本事，就开车去接你了，可妈连驾照都没有……”
“妈，我没事！”周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闷又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囤了足够的物资，想说宿舍很安全，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徒劳的安慰，“您别担心，我在学校挺好的，吃的喝的都够，您和爸爸照顾好自己就行。”
“阿姨，您放心！”就在这时，黄子晨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周烨的手机大声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也在呢！我和烨子在一个宿舍，我们俩搭伴呢！物资都囤得足足的，门窗也加固好了，比一个人安全多了！”
“您别担心，我们一定平平安安的，等情况稳定了，烨子肯定能回家！”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周母带着感激的声音：“是子晨啊……有你陪着烨子，妈就放心多了。你们俩一定要互相照应，千万别乱跑……”
周烨侧过头，看着黄子晨认真安慰母亲的样子，眼眶又热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周烨再也绷不住，抬手用袖口狠狠抹了把眼角。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转身看向黄子晨，“谢了啊，子晨。刚才要是没你打圆场，我妈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
“客气啥。”黄子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家，留在学校本来就是我的计划。”
周烨愣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黄子晨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家离学校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按理说血色天空出现的第一天，就该被家人接回去了。
“我记得你家就是A市的啊，”他皱起眉，语气里满是疑惑，“你为什么不回去啊。”
原本带着笑意的黄子晨，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色，“不回去了，我爸妈前段时间去欧洲旅游，本来这周就该回来的。”
“结果天空一变色，国际航班全停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现在彻底联系不上了。”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刷新外交部的公告，在各种留学生群里打听消息，可依然什么都没有。
话音落下，阳台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周烨看着黄子晨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太过苍白，询问的话又太过残忍，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黄子晨突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过身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沉浸在悲痛中的人不是他。
“而且说真的，”他踢了踢脚边的物资，语气故作洒脱，“如果末世真的来了，在哪里都一样危险。学校里人多，咱们又囤了这么多东西，反而比一个人在家更安全。”
周烨知道他是在强行转移话题，连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哈！留在学校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对了，乘星呢？这都三天了还没回来，要不然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别真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