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地下三百米研究基地。
冷白色的光从天花板的条形灯里倾泻而下，映得每个人脸色惨白，双目赤红。
布满屏幕的主控室里，仪器运行不停的发出“嗡嗡”声
“报告！紧急报告！”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主控室的沉寂，科研助理小陈攥着数据板，脚步匆忙的冲进指挥区域。
他甚至来不及平复喘息，声音发颤地喊道：“李主任，A市上空的异常云层又重新凝聚了！卫星监测显示，这次的云层覆盖范围足足扩大了三倍！”
被称作李主任的负责人李云山从转椅上站起身，他几步跨到最大的主屏前，手指在触控屏上飞快滑动，调出云层监测的三维模型。
屏幕上，一团暗灰色的云层像巨大的脏棉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A市上空盘旋收缩，边缘还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正常云层，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那酸雨的腐蚀程度呢？！”
李主任沉声问道，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上次酸雨过后，A市的地表建筑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连钢筋都外露着锈迹，若是腐蚀力再增强，后果不堪设想。
小陈连忙将数据板递到他面前，屏幕上的红色预警灯正疯狂闪烁：“刚刚完成的模拟检测结果出来了，腐蚀程度比之前强烈一倍！”
“嘶——”
主控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负责材料研究的张工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声音都在发飘：“一倍？那普通的混凝土建筑根本撑不住半小时，连我们基地的外层防护盾，恐怕都要提前进入损耗预警了。”
话音刚落，另一台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负责区域监测的小林一把抓起耳机，听到传来的消息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报告主任！不止A市！之前我们用导弹驱散过异常云层的地区，现在都重新形成了新的云层，监测数据显示，它们的腐蚀程度，全都是之前的一倍！”
李主任的脚步晃了一下，他扶住冰凉的操作台，才勉强稳住身形。
视线扫过主屏上标注着红点的地图：A市、S市、D市、Y市……几乎半个国家的重要城市，都被暗灰色的云层笼罩。
“嘀——嘀——嘀——”
又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这次来自无人机监测系统。
负责通讯的研究员声音颤抖的报告：“报告！S市、D市、Y市部署的信号无人机，在五分钟前集体失去反应！”
“根据最后传回的数据分析，原因应该是酸雨提前降落，无人机的信号接收器和金属机身被快速腐蚀，导致彻底失联！”
“A市只有A大的信号无人机还在正常使用！”
李主任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通讯器，按下了最高级别的通话按钮，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基地：
“各部门注意，立即启动酸雨防御二级预案！能源部全力保障防护盾供电，监测部每十分钟汇报一次云层动态，材料部立刻准备应急修补材料！”
“‘破云’系列导弹继续执行驱散任务，哪怕只能撑一小时也要上！后续的增强型导弹，研发部必须24小时连轴转，图纸今天凌晨前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李主任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深深地沉重。
“所有避难所的浇筑工程立刻加快！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主体结构的抗腐蚀层先立起来！”
命令一条条下达，主控室里的科研人员们也纷纷活络起来，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密集如骤雨，还有各岗位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主任！”小陈抱着数据板快步上前，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焦灼。
“可是‘破云’的效果已经在衰减了。上次驱散A市云层后，不到一小时就重新聚合，而且回来的云层密度增加了15%。
“要是这次继续强行驱散，万一刺激云层加速裂变，酸雨的腐蚀程度再往上跳，咱们基地的外层护盾可能真的顶不住！”
李主任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腹按压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疲惫瞬间从眼底漫了出来。
他深呼出一口气，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声音却依旧坚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指向主屏角落的避难所实时画面，几台工程机器人正在暴雨中吊装钢板，雨水砸在未完工的墙体上，已经留下了淡淡的腐蚀痕迹。
“避难所正在建立，酸雨必须停，哪怕只有半个小时，我们也要争出这个的时间！”
小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把剩下的担忧咽了回去，挺直腰板应道：“是！我现在就去通知发射组和研发部！”
看着小陈转身离去的背影，李主任才靠回冰凉的椅背上，伸手接过另一名研究员递来的新材料测试报告。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目光扫过一行行数据，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江博士现在在干什么？”
刚回来取文件的助理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掠过一丝愤愤的神色，“江博士？江博士还在睡觉呢！”
“还在休息......”李主任先是一愣，随即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看了看时间，11点50分，距离午夜只剩十分钟。
“你去叫醒他......”话刚出口，他又猛地顿住，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别去了。”
作为基地最顶尖的材料学专家，江文远的名字里在这场末世中几乎等同于 希望。
酸雨开始的第一个小时，龙国政府就察觉出这场酸雨的危害，这酸雨的腐蚀性太强，哪怕是最新款的侦察机，都没在酸雨中撑过半个小时，就受到了损坏。
是江文远单独一人，在两个小时内成功研发了抵抗酸雨腐蚀的新型涂层，这才让信号无人机在酸雨内得以正常飞行。
而这位天才，今年才刚满二十六岁。
但天才往往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问题，江文远的问题，是刻进骨子里的强迫症。
他就像是一个固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的每个时间段都规定好必须要做的事情，例如8点到下午5点是工作时间，晚上9点到次日7点是休息时间， 严格按照早八晚五的时间上班。
这份时间表，比基地的紧急作战预案还要神圣不可侵犯。
不管情况有紧急，有多重要，只要一到下班时间，就立刻立刻离开实验室，决不多停留一秒，并在休息期间，拒绝一切工作来电。
关于他这个问题，上面领导已经找他叹谈了很多次了，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执行着自己的时间表。
要不是他真的异常优秀，恐怕真的就被研究所开除了。
李主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道：“等明天早上八点，你亲自去休息室找他。告诉他，酸雨腐蚀度又翻倍了，抵御材料的研发，必须再提速。”
“我记下了。”助理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通讯台。
主控室里的灯光依旧惨白，李主任望着主屏上那片顽固的暗灰色云层，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拿起桌上的冷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焦灼。
这一夜，注定又是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