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楼的阳台护栏早已被酸雨腐蚀得锈迹斑斑，男人扒着冰凉的玻璃，—那是抓住救命稻草的狂喜。
他站在阳台上，双臂用力挥舞，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呼喊：“等等！那位帅哥，等等！不要走！”
他在这扇窗户后蹲守了整整三天了，顾乘星刚出现在空中，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帅哥只是抬了抬手，将吧啃食尸体的苍蝇劈成两半，小区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变异螳螂，竟乖乖跟在对方身后，像只被驯服的宠物。
“这绝对是异能者。”男人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是高级异能者。”
他见过小区居民觉醒异能的场景，但是没觉醒多久，就被蚊子吸干了。
像顾乘星这样，杀虫子如砍水果一样的强者，要带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去避难所，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搭上这根线，到了避难所也能有个靠山。
顾乘星不用回头也能感知到那道灼热的目光。
他指尖微动，灵气顺着神识的牵引扩散开来，在每栋居民楼的外墙上凝结：“城东体育馆已建好避难所，大家可自行前往。酸雨已停，政府救援将至，请勿慌乱。”
字体从顶楼缓缓向下流动，循环三遍后才化作点点微光消散。
不少紧闭的窗户偷偷掀开一条缝，有人探出头来张望，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欣喜，刚才还死寂的小区，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划破空气，悬在半空的无人机猛地晃了晃，男人的声音透过无人机的劣质扬声器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急躁与冲劲：
“帅哥！你都这么强大了，就不能好心帮帮忙？把我送到避难所去啊！”
他像是觉得理直气壮，语速越来越快：“现在外面的虫子多吓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出去，就会被虫子咬死！你让我们自己去避难所，跟让我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顾乘星终于抬眼看向三十楼的阳台，男人的脸贴在玻璃上，神情焦灼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身旁的螳螂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前肢微微抬起，猩红的复眼锁定了那架无人机。
“我还有要事在身，无法护送你。”顾乘星的声音平静，通过灵气放大，清晰地传到男人耳中，“你若不愿自行前往，便在楼里等候两三天，军队的救援车队很快就会到。”
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你物资短缺，我这里还有几包压缩饼干和两瓶纯净水，可以给你送上去。”
他并非冷漠，只是不愿被无端依赖，末世里，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生存负责。
男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见顾乘星将一个塑料袋牢牢固定在了无人机下方。
眼看顾乘星又要走，男人顿时急了，他忍不住咆哮道：“老子物资多的是，用得着你假惺惺施舍？”
男人扒着阳台护栏，额角青筋暴起，面色狰狞的咆哮道。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顾乘星刚杀完苍蝇，收服完螳螂，却连发丝都没乱，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顿时让男人恼羞成怒。
明明这人这么强大，明明他有能力带着自己去避难所，为什么偏偏要袖手旁观？
说是救援会到，但救援什么时候能到啊，万一他在等待救援的时候，那些变异虫子把他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呢？
这人难道就不会感到愧疚吗？
男人越想越钻牛角尖，胸腔里的火气顺着喉咙往上涌，那些压在心底的恐惧和怨毒，全化作了不堪入耳的咒骂，通过无人机扩音器，像脏水一样泼向楼下。
“操你妈的！都末世了装什么清高？有能耐就别当缩头乌龟！”
“你爹妈没教过你互帮互助？老师没教过你恻隐之心？冷血的狗东西，早晚得被虫子活活咬死！”
污言秽语在死寂的小区里炸开，吓到了躲在钢筋水泥壳子里的幸存者，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得浑身发颤。
更要命的是，这尖锐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虫子的到来。
先是远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翅膀扇动的嗡嗡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男人一看，双腿瞬间软了。
数不清的巨型蚊子撑着透明的膜翅，腹部鼓得像灌满血的囊，深褐色的蟑螂足有篮球大小，有的在地上爬，有的在空中飞；还有翅膀带粉的飞蛾和浑身覆甲的甲虫，从下水道、绿化带、墙缝里涌出来，黑压压的一片，转眼就把天空和楼下的地面遮去大半。
“我告诉你！”男人声音因恐惧和激动变得尖利，“你今天不带着我，谁也别想走！咱们一起等着被虫子分食！”
他突然拔高声音，朝着整栋楼嘶吼，“大家伙都出来看看！这人这么厉害，却眼睁睁看着我们等死！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
顾乘星听着男人的咒骂，他缓缓转过身，原本平静的眼眸里，此刻浮起一层极淡的杀意。
男人被这眼神钉在原地，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像被某种顶级掠食者盯上。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可视线扫过楼下越来越密的虫群，他又迅速找回了底气，就算这个人再能打，能架得住成千上万只虫子的围攻？
这些变异的虫子，连钢筋都能啃出豁口。
说不定不等他来找自己算账，就先被虫群裹成骨架了。
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么多虫子涌进小区，说不定他也会死，但一想到这么强大漂亮的人也会被虫子咬死，他也不算亏。
想到这儿，他眼底的恐惧淡了些，心里甚至有点诡异的欢喜。
随后，他目光盯着被虫子包围的身影，眼中满是期待和怨毒。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过得不好，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触须扫过地面的沙沙声、翅膀振动的嗡嗡声让人头皮发麻。
他闭上眼，能感觉到这些虫子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这些虫子的情绪、简单又狂热，没有恐惧，没有理智，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想要贴近他的本能，像飞蛾扑火一样决绝。
“嗤啦——嗤啦——”
他收服的螳螂正焦躁地振动翅膀，翅膜摩擦出尖锐的爆鸣，前足上的利刃不断劈砍空气，试图用同类的警告信号驱散虫群。
可那些被男人的怒吼吸引来的虫子早已失了章法，螳螂的警告在汹涌的虫潮面前，没有丝毫用处。
顾乘星睁开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微抬，灵气从指缝间溢出，在空中凝聚成半透明的气团，随机罩住一只篮球大小的变异蟑螂。
顾乘星手腕轻旋，被灵气包裹的蟑螂化作一道黑色流星，径直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既然这人想拉着他同归于尽，那这份“大礼”，自然该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