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启敢肯定，萧云湛定然已经查到自己当时与程锦瑟在一处。
他想看到萧云湛脸上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和嫉妒。
然而，他失望了。
萧云湛的轮椅停了下来，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缓缓地回过头，冷冷地瞥了萧云启一眼。
随后，他再无片刻停留，任由宋恪推着自己，下了画舫。
那一眼的轻蔑，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萧云启感到屈辱。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萧云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
下了画舫，冰冷的夜风吹散了船上那股压抑的气息。
宋恪立刻上前，低声请示：“王爷，那三位大人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招，是否要动刑？”
萧云湛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伸手，一枚小巧精致的香囊从他袖中滑落，被他稳稳接住。那是程锦瑟之前遗落在他车上的，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雅的药香。
他摩挲着香囊上精细的绣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程锦瑟那张苍白而倔强的小脸。
“到底是朝中重臣，若无十足的证据，动刑会落人口实。”他声音低沉，“锦渊的情况如何了？”
提及程锦渊，宋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小心地望着萧云湛脸上的神情，斟酌着词句，试图说得委婉一些。
“回王爷，情况……很不好。”
“程少爷本就年幼体弱，底子薄。此次溺水，寒气侵入肺腑，又受了极大的惊吓，上车后就发起了高热。”
“现在高热始终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太医们施针稳住了心脉，才勉强吊着。他们说，今夜若是热度还不退，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宋恪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低声道：“此事凶险，臣等不敢让王妃尽知，怕她受不住。”
萧云湛握着香囊的手，骤然收紧。
他闭上眼，都能想象出程锦瑟此刻是何等的六神无主，何等的伤心欲绝。
“王妃呢？王妃现在情况如何？”他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王妃一直守在程少爷的床前，寸步不离。”宋恪叹了口气，“她自己身上还穿着湿衣，听竹姑娘怕她身子吃不消，劝了两次，让她去换身衣服歇一歇，她都不肯。看那样子，怕是程少爷一日不醒，王妃就一日不肯合眼了。”
萧云湛听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
他沉默了片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将那枚香囊小心翼翼地收回袖中，好像在收藏一件绝世珍宝。
“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们。”他冷冷地道。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撬开那几个人的嘴，拿到证据，了结此事。
然后，回到她身边去。
……
与此同时，画舫之上。
萧云湛一走，那股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恐怖威压便瞬间消散。
萧云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招来杜承问道：“消息可传回宫里了？”
杜承连忙躬身回禀：“殿下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加急传信回去了。算着时辰，皇后娘娘此刻应该已经到养心殿。”
“好。”
萧云启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绝的快意。
“萧云湛今日如此跋扈，用私兵围堵东宫，还在东宫公然抓捕朝廷命官，形同谋逆！孤倒要看看，父皇这一次，还能如何偏袒他！”
杜承见太子脸色稍缓，连忙躬身，凑近了低声补充道：“殿下息怒。奴才已经派人连夜知会了都察院和六科的几位言官大人。明日一早，参劾辰王拥兵自重、目无君上、擅闯东宫、构陷朝臣的奏折，就会像雪片一样飞进紫宸殿。他萧云湛想凭这点事就扳倒我们，没那么容易！”
这番话，总算让萧云启心里的郁结之气顺畅了些许。
他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做得很好。”
“今日这事，是谁安排的？”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让杜承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太子越是平静，就说明他心中的杀意越是沸腾。
杜承不敢隐瞒，压低了嗓子，小心翼翼地报上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萧云启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废物。”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我东宫竟有如此废物！“
”让他想个办法，将程锦渊那小子不动声色地留在东宫，最好是能让程锦瑟亲自来求孤。这么点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不仅没把人留下，反而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把孤都给牵扯了进去。”
“这样的蠢货，不必再留着了。”
“看萧云湛今天这个不死不休的架势，不从那三个人嘴里挖出点什么，他绝不会罢休。你去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由头，把他顶出来，再确保他嘴巴严实，别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牵连到孤的身上。”
“奴才明白。”杜承立刻心领神会，躬身应道，“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会留下任何手脚。”
一个弃子而已。
太子殿下要他死，那他便必须死。
而且还要死得“恰到好处”，正好能当了萧云湛追查的替罪羊。
谁让他没有办好殿下交代的事！
杜承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殿下。方才程府那边派人递了信过来，说……说他们有法子，能一劳永逸地，替殿下除去辰王那个心腹大患。”
“程府？”
一听到这两个字，萧云启的脑海里瞬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程锦瑟那张脸，还有她方才顶撞自己的模样。
他眼中的狠厉更甚。
萧云启沉默了好半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才勉强压下那股暴虐的冲动。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那一府的蠢货，能有什么好办法？”
“去回了他们。有办法就自己用去，不必事事都来禀报孤。若是事情办成了，孤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