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妾身有福,能够遇见王爷”……
程锦瑟这句话轻飘飘地说出口,如一根轻羽,毫无预兆地落到了萧云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萧云湛愣住了。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只覆在自己手背、纤细柔软的小手。
她的手很暖,那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渗入他的血脉,让他心里也暖和了起来,不那么冷了。
他反过手,握住了程锦瑟的那只小手。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像是握着稀世珍宝。
他沉默半响,然后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程锦瑟。
“锦瑟,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便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分毫,谁都不能!”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安慰,而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是他萧云湛,以自己的性命和所有的一切,立下的誓言。
程锦瑟望着他瞳仁里小小的自己,心里一阵阵感动。
她相信,萧云湛说的话是真的。
这个男人,外表病弱冷漠,实则拥有着翻天覆地的能量。
他的承诺,重逾千金。
想到前世,太子萧云启也对她说过很多好听的话,做过很多承诺。
“锦瑟,待我登上大宝,你便是我的皇后,是这大渊最尊贵的女人。”
“锦瑟,现在先委屈你了。待事成之后,我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入主东宫。”
“锦瑟,你相信我,在这世上,只有你是我心悦之人。”
那些话很好听,程锦瑟被骗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最终她得到的是什么?
一纸让她殉葬的圣旨和一杯毒酒。
可是眼前的萧云湛,他没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却在用实实在在的行动保护她。
这么一比,真是讽刺。
程锦瑟眼眶一阵阵发热,眼泪不由自主就要往下落。
她赶紧低下头,将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低低“嗯”了一声。
萧云湛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乌黑的头顶,鼻尖是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心里一阵满足。
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在流动,都不敢说话,不敢动作,怕破坏这片刻的美好。
偏偏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由远而近地传来。
很快宋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五名身形挺拔、气息沉敛的男子。
“殿下,王妃。”宋恪弯腰行礼说,“人带来了。”
程锦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从萧云湛的掌心中抽了回来。
她的脸腾地红了,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试图拉远和萧云湛的距离。
萧云湛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眸色暗了暗,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波的神情。
等到宋恪领着人走到近前,两人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相敬如宾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只是错觉。
程锦瑟的目光落在那五名男子身上。
他们都穿着辰王府侍卫的统一服饰,藏青色的劲装衬得他们身形越发矫健。五人长相都很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但他们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肃杀之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他们垂手而立,目不斜视,像五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随时可以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王妃,”宋恪开口介绍道,“这五位都是王府的亲卫,签了死契,绝对可靠。他们都识文断字,嘴巴也严实,您可放心吩咐。”
签了死契。
程锦瑟心中了然。
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她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这五个人不仅是萧云湛的护卫,更是他的死士。他们的命,从签下契书的那一刻起,就完完全全属于萧云湛。
将这样的人交给自己调遣,足见他对自己的信任。
这份信任,让程锦瑟的心又是一暖。
为了不打扰里间正在休息的程锦渊,程锦瑟将人带到了外间厅堂。
萧云湛自然也跟了出来,只留了柳嬷嬷和吴嬷嬷在内室照看着。
程锦瑟指了指听竹几人早已搬进来的几个大木箱,对那五名亲卫开门见山。
“这几个箱子里,都是我外祖母留下的医书。我们的任务,是在五日之内,从这些医书中找到能够伪造脉案的法子。”
她的声音清脆,坚定而有力。
“太医院里有太子的人。我们必须想办法瞒天过海,让他们开出的脉案与从前无异,绝不能让太子察觉到王爷的身体正在好转。”
五名亲卫闻言,神色皆是一凛,齐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们没有多问一句,快步上前,打开木箱,一人抱起一摞医书,便在厅中的桌案旁坐下,开始仔细翻阅。
行动之间,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萧云湛也从轮椅旁的暗格里取出一本之前未看完的医书,垂眸继续研读起来。
程锦瑟见状,不由得开口劝道:“王爷,您平日里政务繁忙,这些耗费心神的琐事,交给妾身和他们来做便好。”
萧云湛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没停。
“没事。”
“这是我自己的命,不能让你一个人来冒险和辛苦。况且,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做。”
她抿了抿唇,不再多言,也拿起一本医书,沉下心来,投入到浩如烟海的文字之中。
时间,就在这翻书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从日上三竿,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期间,除了用午膳和晚膳,以及程锦瑟雷打不动地为萧云湛施针、给程锦渊喂药之外,所有人都几乎是纹丝不动地扑在那些泛黄的古籍上。
七个人一同寻找,效率确实比程锦瑟孤军奋战时高出了数倍。
可那些医书实在太多太杂,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想要在其中找到一种特定且冷僻的法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程锦瑟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打起精神,正准备翻开下一页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书页。
她一愣,抬起头,便撞进了萧云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不知何时,他已经操控着轮椅,来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