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瑟从镜中看着柳嬷嬷那张布满慈爱和些许忧虑的脸,温声道:“嬷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得了这话,柳嬷嬷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语重心长劝她。
“王妃,先前您刚嫁入王府,老奴也不知辰王殿下是何品性,您与他保持些距离,也是应当的。可如今瞧着,辰王殿下虽看着冷了些,却是个好的,对您也是真心实意地护着。所以……”
“有些事,王妃您也该抓点紧了。”
程锦瑟听得有些不明所以,透过镜子疑惑地看向她:“什么事?”
柳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
“王妃,您可别嫌老奴多嘴。这些话,本该是夫人教您的,可夫人去得早……那王氏又是个黑了心肝的,自然不会提点您半句。老奴今日就厚着这张老脸,跟您说道说道,您可千万别生气。”
她见程锦瑟没有反感的意思,才继续道:“您瞧,您与王爷成亲,至今也满一月了。可……可却迟迟没有圆房。老奴知道,如今这王府后院是您当家做主,无人敢置喙。但到底……未行周公之礼,于礼数上,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再则,”柳嬷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王爷毕竟是皇子龙孙,这皇室宗亲娶妻,最重要的,便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您若是腹中久久没有动静,宫里的陛下和贵妃娘娘那边,怕是难免会对您有微词。将来若是以此为由,往王府里塞人,那可如何是好?”
柳嬷嬷这番话,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程锦瑟的长远计。
可这些话落在程锦瑟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脸上的血色,“轰”的一下,尽数涌了上来,比昨夜被萧云湛触碰时还要红上三分。
圆房?
开枝散叶?
她和萧云湛……
她连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且不说她和萧云湛之间,还有个萧云启在中间隔着。
单说萧云湛体内那要命的奇毒,就注定了他暂时不能也不可以有子嗣!
否则,那毒素便会通过血脉,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
这种事,她怎么能跟柳嬷嬷解释得清楚?
程锦瑟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嬷嬷……此事,不急的。”
“我的好王妃,这怎么能不急!”
柳嬷嬷见她这副模样,只当她是小女儿家害羞,心里更是着急了。
“您和王爷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有一辈子都不圆房的道理?您得主动些,王爷身子不好,您更要体贴……”
“嬷嬷!”程锦瑟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她,“我……我心里有数的,您别再说了。”
柳嬷嬷看着她羞窘的模样,还想再苦口婆心地劝上几句,告诉她一些夫妻敦伦的法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珠帘被人“哗啦”一声猛地掀开,听竹涨红着脸,满脸欢喜地站在门口。
她忘了行礼,高声喊道:“王妃!找到了!找到了!您要的那个法子,找到了!”
程锦瑟听罢一喜,连忙站起身,问道:“真的?”
“真的!王妃!”听竹激动得连连点头,“宋恪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他们在一本孤本残卷里找到了!”
程锦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又一阵阵地发亮。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强行稳住心神,没有半分犹豫,提步便要往外冲。
她现在就要去!
立刻!
马上!
她要亲眼看到那个法子,确认那不是空欢喜一场!
“王妃!”
“王妃,您慢点!”
柳嬷嬷和听竹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去?”柳嬷嬷急得不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您看您这头发还没梳好,衣衫也不整,怎么能就这样出去?”
“是啊王妃,”听竹也跟着劝,脸上的激动还未完全褪去,却已经带上了几分担忧,“法子已经找到了,它就在那里,跑不了的。您何必急于这一时?好歹先把头发梳完,用了早膳再去吧。”
程锦瑟哪里听得进这些。
她现在只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方子?
需要哪些药材?
过程繁琐吗?
有几分把握?
会不会对萧云湛的身体造成别的损伤?
别说用早膳了,她现在连安安稳稳地坐下一息都做不到!
“我不饿,”程锦瑟试图挣开她们的手,“等我看完了法子再说。你们让开!”
她这份急到失了分寸的心思,听竹和柳嬷嬷哪里会不明白。
可越是明白,她们就越不能放手。
听竹是亲眼看着程锦瑟这几日是如何过来的。
为了寻找那方子,她几乎是把自己钉在了书房里,茶饭不思,彻夜不眠。
若不是王爷强硬地将她从书堆里拎出来,怕是早就熬垮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结果,若是再让她饿着肚子冲过去,一看又是大半天,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更何况……
听竹悄悄觑了一眼程锦瑟那张因急切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说道:“王妃,您自己的身子要紧!奴婢知道您心急,可要是再不好好吃饭,把自己给累倒了,让王爷知道了,会怪罪奴婢的!”
她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甚至不惜把萧云湛搬出来当挡箭牌。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府里谁看不出来,那位平日里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辰王殿下,唯独对着王妃,却好像变成了另一个。
王妃少吃了一口饭,他都要皱眉头。
王妃皱一下眉,他脸色就能冷得冻死人。
果然,听到“王爷”两个字,程锦瑟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头,稍稍缓和了一些。
见她神色松动,柳嬷嬷连忙趁热打铁,将她按回到绣墩上。
“我的好王妃,听竹说得对。您先安安稳稳地用完早膳,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去研究那法子不是?老奴让她们把饭菜都摆到您房里来,您用完了,奴婢立刻就让宋恪大人把那医书给您送过来,绝不耽误您一刻钟,好不好?”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锦瑟再固执,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她点了点头,算是妥协了。
很快,听竹和问兰便将精致的早膳流水般地送了进来。
水晶虾饺,蟹粉烧卖,牛乳燕麦粥,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
可程锦瑟却是食不知味。
柳嬷嬷在一旁看着,心疼得直叹气,却也不敢再多劝,只能时不时地为她夹一筷子菜,盼着她能多吃两口。
这一顿早饭,程锦瑟吃得魂不守舍,如同嚼蜡。
好不容易用完了半碗粥,她“啪”地一声放下碗筷,连嘴都来不及擦,就立刻对听竹吩咐道:“去,让宋恪把医书拿来!”
“是!”听竹应道。
没过一会儿,宋恪便捧着医书走了进来。
他神色肃穆,对着程锦瑟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妃,法子就在这本《岐黄杂论》的夹页之中,请王妃过目。”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泛黄的医书呈了上来。
程锦瑟伸出手,将医书接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宋恪指着的那几行字上。
刚看了两行,程锦瑟的心就一沉。
怎么会……
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