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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我想活,不想死!

程锦渊的回答是如此干脆,完全出乎程锦婉和程士廉的意料。

两人皆是一愣。

他们预想过他会哭泣,会求饶,会激烈反抗,甚至想好了他若是抵死不从,该用怎样更残酷的手段来逼他就范。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这么平静。

程锦婉眼中的疯狂褪去,猜疑地盯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

“程锦渊,你别跟我耍花招!”

程锦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声音沙哑。

“我没有耍花招。”

“你不是说了吗?我不做,就只能死。”

“我想活,我不想死。你要我下毒,我就下毒。你要我什么时候下毒,我就什么时候下毒。你只需要把毒药交给我就好了。”

程锦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原以为这个小杂种对程锦瑟有多忠心,如今看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

她眯起眼睛,向前走了一步,继续试探。

“是吗?我可是听说,辰王殿下很是疼爱你。你落水,他还招来靖平卫为你撑腰,你真能下得去手?”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太子保不住你姐姐,连累你的好姐姐给辰王陪葬?”

程锦渊回答得毫不犹豫:“下得去手。”

“我不想死……”

程锦婉牢牢地盯住程锦渊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找出哪怕一丁点儿撒谎的痕迹,找出一点点的犹豫、挣扎或者不忍。

但是,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最原始、最赤裸的求生欲。

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自己不过是拿死亡威胁了几句,他就吓破了胆,傻乎乎地全信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等萧云湛一死,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他和他那个姐姐,两个知道太多秘密的活口?

蠢货。

不过,这样更好。

程锦婉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她想看,想看程锦瑟沦为阶下囚后,得知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弟弟害死她,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她想知道,程锦瑟发现自己的宝贝弟弟,竟是这样冷血懦弱之人时,会做何感想?

这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让她觉得无比畅快。

“行,算你识相。”

程锦婉笑起来。

她收回目光,轻蔑地道:“滚回去吧。安分地待着,到时候,我会派人找你。”

一直沉默着的程士廉,脸上挂起慈父的温和表情,将程锦渊从地上扶了起来,体贴地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锦渊,这才是我们程家人该有的样子。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为父很欣慰。”

“等会儿进宫伴读,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不要被人发现端倪。只有你争气,有本事,将来,为父才能放心地将我们程家的基业,交到你的手上。”

程锦渊顺从地站直了身体,他仰起那张苍白的小脸,对着程士廉露出了一个欢喜又孺慕的笑容。

“儿子知道了。儿子定不负父亲的期待。”

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程锦婉嘴角的讥讽更深了。

一个虚伪,一个会装,不愧是父子。

程锦瑟完全不知道程府发生的这一切。

此刻,她正守在萧云湛的床前。

送走了李文彦,她小跑着回到了萧云湛的卧房。

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宋恪带着几个侍卫正手忙脚乱地替他更衣,扶他躺下。

程锦瑟看得心疼不已。

“王妃。”宋恪见到她,连忙行礼。

“我来吧。”

程锦瑟快步上前,从宋恪手中接过那方浸了温水的热帕子。

她坐在床沿,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拧干帕子,细细地为萧云湛擦脸。

从光洁的额头,到紧闭的眼帘,再到那高挺的鼻梁和此刻显得格外脆弱的薄唇。

明明两人相处的时日尚浅,但他的样子,对她来说已经是无比熟悉。

虽然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萧云湛如今的虚弱与昏迷,都只是药物作用下的伪装,是为了骗过太子眼线的必要之举。

最迟到明天清晨,他就会醒来,恢复如初。

可是,看着他这样毫无生机地躺在这里,任由自己摆布,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

都怪她。

她太无能了。

上一世,她错信奸人,害他惨死。

这一世,她带着满腔恨意重生,口口声声说要救他,要护他,要与他并肩,向太子复仇。

可事到如今,她做了什么呢?

除了利用他辰王妃的身份,除了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她一无是处。

为他解毒,靠的是外祖母留下的医书和他的意志力。

应对朝中风波,靠的是他的运筹帷幄。

就连这一次,引太子入局,也是靠着他的牺牲,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

她就像一个寄生在他身上的藤蔓,看似紧紧缠绕,实则只能被动地汲取着他的养分,软弱又无力。

没有萧云湛,她恐怕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她不想这样。

她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成为他身边那个只会带来麻烦和灾祸的女人。

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自己、为了大局而一次次地将自己置于险境,而她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又除了这样,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能为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程锦瑟心口发堵,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怕惊扰到他,连忙低下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将所有的呜咽都吞回喉咙里。

晶莹的泪珠却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地砸在手背上,滚烫滚烫。

她在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愚蠢,更哭自己那份深埋心底,却无以为报的深情。

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正捂着脸的手背。

那只手很大,骨节分明,带着病态的凉意。

程锦瑟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不知何时,床榻上的萧云湛睁开了双眼。

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寒潭的墨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只剩下最纯粹的、来不及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他的嘴唇动了动,因为药力的关系,声音干涩而微弱。

“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