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渊刚用完厨房送来的早膳,正准备背上书箱去宫学读书,刚一迈出院门,就被程锦婉堵住了。
程锦渊赶紧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恭恭敬敬地垂下头,行了一礼。
“赵二夫人安。”
听到“赵二夫人”这四个字,程锦婉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不许这么叫我!”她尖声叫道。
她冲上前,一把揪住了程锦渊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叫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提醒我嫁了个没用的废物!”
程锦渊强忍着痛楚,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姐姐若是不喜欢,我……我以后不叫了便是。”
“姐姐?”程锦婉冷笑一声,抓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几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姐姐?”
看着面前这张与程锦瑟相似的清秀脸庞,程锦婉眼中恨意更深。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这么叫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程锦渊低下头,颤声应道:“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他这副懦弱又恐惧的模样,程锦婉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她松开手,将程锦渊推得后退两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塞给程锦渊。
那纸包入手冰凉,不知装了什么。
程锦渊不解地看着她。
“这就是毒药。”
程锦婉盯着程锦渊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你今天就找机会,去辰王府,毒死萧云湛!”
程锦渊低头看着油纸包,嗫嚅地道:“今天就去,不合适吧?”
这话落在程锦婉的耳朵里,让她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升腾上来。
“啪!”
程锦婉扬起手,狠狠扇了程锦渊一巴掌。
程锦渊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怎么不合适!”程锦婉犹不解气,指着他大骂,“我看你就是存心推三阻四!程锦渊,你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我警告你,趁早收起你的手段,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必定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今天在赵家受够了气。
那个废物丈夫对她不闻不问,婆母和小姑子更是变着法地磋磨她,将她这个程府嫡女当下人使唤。
所有的怨气与怒火积压在胸口,让她几近崩溃。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会一大早就跑回程家,逼着程锦渊立刻动手。
在她看来,她如今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拜程锦瑟和萧云湛所赐!
所以,萧云湛必须死!
程锦瑟也必须死!
只有他们都死了,她才能摆脱赵家那个魔窟,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程锦渊被那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唇角被打破了,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默默地用袖子擦掉了血迹,重新抬起头,看向状若疯狂的程锦婉。
他捂着高高肿起的脸,眼里满是怯懦和乖顺。
“姐姐,你误会我了。”
“我才从辰王府被父亲接回来没几天,今日若是贸然回去,只会让父亲在朝中颜面尽失。别人会怎么说?说他程家的儿子,竟然忤逆不孝,不服管教,又私自拜访辰王府,这岂不是在打父亲的脸吗?”
“更何况……”程锦渊的目光落回自己手中的毒药上,“我今日若是拿着这毒药去了辰王府,能不能成功毒死辰王还是两说,可一旦被发现,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姐姐。姐姐你想,我无权无势,好端端地从哪里弄来这种见血封喉的剧毒?他们一定会彻查到底。”
“我被查出来不要紧,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可要是真查到了姐姐你,再牵连到父亲和整个程家,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所以,姐姐,今日真的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不能拿整个程家的前程去冒险。”
程锦渊的这番话,句句都站在程锦婉和程家的立场上,终于让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程锦婉冷静了几分。
她虽然愚蠢恶毒,却也怕死。
程锦渊说得没错。
这个蠢货要是办事不利索,被萧云湛抓住了,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全完了。
太子殿下本就对父亲冷淡了,若是再知道自己干出这种蠢事,恐怕会彻底厌弃程家。
到时候,她可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程锦婉看程锦渊的眼神缓和了些许。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那你说,什么时候动手才最合适?”
程锦渊低着头,片刻后才开口道:“十日后,便是校猎。此次校猎由辰王主办,届时圣上和文武百官都会到场。辰王身为主办人,必定会亲自出席,不可能再像往日那样称病不见人。”
“校猎场上人多眼杂,到处都是王公贵族和随行侍卫,场面混乱,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我们只需寻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下到辰王的酒水或食物里,就算他当场毒发,谁又能在那样的乱局中查出是谁动的手?”
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比今日冒失闯进辰王府要稳妥得多。
程锦婉心中的疑虑彻底被打消了。她看着程锦渊,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冷笑。
“行,就按你说的办。十日后,校猎场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让萧云湛死!”
她说着,又恶狠狠地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了,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若是十日后萧云湛还活得好好的,你的下场,会比他惨一百倍!”
“我明白。”程锦渊低下头,“姐姐放心,我也是程家人,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程家的事情。辰王一死,辰王妃失势,对我们程家,对姐姐你,都是天大的好事。”
程锦婉见他这般讨好自己,谄媚地表着忠心,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在她眼里,程锦渊不过是个被她拿捏在手心里的、卑贱的废物,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你明白最好!”
她冷哼一声,理了理衣衫,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程锦渊,慢慢地抬起了脸。
他脸上所有的懦弱与恐惧全都褪去,只剩下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鸷和冰冷。
那双清秀的眼睛里,看不到半分胆怯,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淬了冰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