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嬷嬷传完圣上口谕,便和另一位嬷嬷面无表情走到程锦婉面前。
其中一人按住她的肩膀,另一人则高高扬起了手。
没有半分犹豫,一个巴掌就狠狠地落在了程锦婉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里突兀地响起,格外响亮。
程锦婉被打得头猛地一偏,整个人都懵了。
一股火辣辣的剧痛从脸颊上炸开,迅速蔓延至半边脑袋。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与羞辱,第二巴掌已经接踵而至。
巴掌声在大厅里规律地回响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都像是鞭子,狠狠抽在赵家所有人的脸上,也抽在程锦婉的心上。
起初,她还想挣扎,想尖叫,可按住她肩膀的嬷嬷力气大得惊人,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哭喊刚刚涌到喉咙,就被下一记耳光狠狠地扇了回去,只剩下几声破碎的呜咽。
很快,她原本白皙娇嫩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变成了紫红色,像发面馒头一样。
掌嘴的嬷嬷留着长指甲,掌掴之时,那指甲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嘴角被刮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她青紫的脸颊缓缓滑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二十巴掌下去,程锦婉已经晕头转向,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疼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在这赵家的正厅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像一个最低贱的奴婢一样,被人毫无尊严地掌掴。
平时对她还算恭敬的丫鬟仆妇,此刻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全都幸灾乐祸地瞟着她。
这些下人的注视,比杀了程锦婉还难受!
她死死咬着牙,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恨意也在心里疯长。
程锦渊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六皇子伴读,皇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去管他的死活?
今日之祸,肯定是程锦瑟那个贱人在背后捣鬼!
她仗着有辰王撑腰,跑到皇帝面前告状,就是为了报复自己,看自己出丑!
好!
好得很!
程锦瑟!
萧云湛!
程锦婉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这两个名字,想着要如何报复他们,才没有失了神智。
当第二十下巴掌终于落下报,按着她肩膀的力道也随之松开。
程锦婉浑身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她的长发散乱,衣衫不整,嘴角挂着血丝,脸颊肿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回过神。
赵夫人在旁边冷眼看着,没有为她求情,没有为她说一个字!
眼见两位嬷嬷退了回来,她站起身,冲两人福了福身。
“臣妇谨记圣上训诫。宫中事务繁忙,有劳二位嬷嬷亲自跑这一趟,还请代臣妇向陛下谢恩。”
她瞥了眼伏在地上的程锦婉,又道:“往后,臣妇定会对程氏严加管教,绝不容她再犯下今日这等大错,有辱门楣。”
掌事嬷嬷对赵夫人的态度显然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这才转向程锦婉。
“赵二夫人,接旨谢恩吧。”
程锦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止是因为害怕,更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刻骨的仇恨。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撑起自己酸软的身体,伏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臣妇……谢主隆恩……谨记圣上训诫,绝不……再犯。”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又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怨毒。
程锦瑟!
你给我等着!
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耻辱,来日,我必定要让你百倍、千倍地偿还!
你不是最在乎那个病秧子辰王吗?
我不仅要让他死,我还要让他死得痛苦不堪!
之前准备的那个毒药吃下瞬间毙命,太便宜他了,哪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要换一种!
换一种吃下去能让人五脏六腑都如同被万蚁啃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奇毒!
我要让他受尽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与折磨,在绝望中慢慢死去!
不仅如此,我还要骗程锦瑟,骗她说我手上有解药。
我要让她跪在我的脚下,磕头求我,求我发发慈悲,给辰王一条活路!
程锦婉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快意。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她那因为疼痛而麻木的神经,都兴奋得战栗起来。
不行,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程锦渊身上。
他年纪小,胆子也小,万一在校猎时失了手,岂不是功亏一篑?
得多安排几重后手,收买几个禁军或是猎场里的人,务必要保证,萧云湛那个病秧子,绝对不能活着离开猎场!
程锦婉越想越入迷,整个人都沉浸在疯狂的幻想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赵夫人已经客客气气地送走了那两位宫中嬷嬷。
赵夫人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程锦婉,满脸厌恶。
“程氏。”
程锦婉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对上赵夫人那双满是嫌恶的眼睛。
赵夫人看着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怒火中烧。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官家夫人的体统!如今你行事乖张无状,不仅在娘家苛待幼弟,惹得圣上降罪,更是将我们赵家的脸面都丢得一干二净!我赵家世代忠良,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刁蛮恶毒的丧门星!”
赵夫人越说越气,努力压下想将她休回娘家的冲动,冷声下令。
“去祠堂跪上三日!每日只许饮用清水,三餐一律不许送!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三日之后,你就给我在你自己的‘静思院’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静思院,这名字还是程锦婉刚嫁进来时,自己觉得雅致,特意取的。
如今从赵夫人口中说出来,却充满了讽刺。
跪祠堂三日,还不给饭吃?
程锦婉听着这个处罚,在心里破口大骂:心狠手辣的老虔婆!
我脸伤成这样,不给我找郎中来瞧,是成心想让我破相吗?
但她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的忍耐,都是为了将来更痛快的报复。
罢了,我再忍耐你这老虔婆几日!
等我的计划成功,等辰王一死,太子登基,我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到时候,我要让你们整个赵家,都跪下来求我!
程锦婉低下头,乖顺地应道:“是,儿媳……遵命。”
见她这次竟然如此听话,连一句辩解和哭闹都没有,赵夫人反而有些奇怪了。
她狐疑地多看了程锦婉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看着她那张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和那伏低做小的姿态,又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赵夫人懒得深究。
反正老二两口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只要她不出去惹是生非,关在院子里也算清净。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即将到来的秋日校猎。
这可是老爷和老大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场风波,在程锦婉被拖去祠堂反省后,暂时告一段落。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在无数人的期盼与暗流涌动之中,到了校猎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