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校猎在即,整个京城的氛围都变得又紧张又兴奋。
辰王府里,程锦瑟替辰王的解毒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这十日以来,程锦瑟心无旁骛,每日雷打不动地为萧云湛施针解毒。
每一次金针落下,萧云湛体内的毒素就被拔除一寸,但解毒过程带来的痛苦,也一日比一日更加剧烈。
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剧痛,宛如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血肉中搅动,足以让人崩溃。
可自始至终,萧云湛除了浑身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偶尔抑制不住的闷哼,竟未曾喊过一声疼。
好在这种痛彻心扉的痛苦,带来的效果也很显著。
校猎前一天夜里,程锦瑟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长出口气。
她收起银针,对萧云湛道:“王爷,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萧云湛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直接命令宋恪。
”扶我起来。“
宋恪马上应道:”是。“
随即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萧云湛从那张他躺了将近两年的病床上,扶了起来。
萧云湛的双腿离开床榻,慢慢地落在地上,右手扶着宋恪肩膀,一点点地,慢慢站了起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而积压在经脉中的余毒像是被惊醒了,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疯狂撕咬他的血肉。
他双腿的骨头像被寸寸碾碎,又像在被烈火焚烧。
只这一下,他浑身就被冷汗浸透,脸色也苍白如纸。
但他站住了!
萧云湛挺直了背脊,放开宋恪,用自己的双腿,牢牢站在地面。
时隔近七百个日夜,他终于再次站了起来!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尝试着想要迈出一步,可那双腿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尽管如此,这对萧云湛而言,已是天大的惊喜。
“王爷!王爷您站起来了!”
宋恪死死盯着萧云湛的双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眼里满含热泪。
吴嬷嬷已经泣不成声,用袖子捂着嘴,哽咽着说:“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王爷,您终于……终于站起来了!是王妃,是王妃救了您啊!”
程锦瑟心中更是激荡不已。
她成功了!
不仅保住了萧云湛的命,还让他站了起来!
她红着双眼,扶住吴嬷嬷的胳膊,轻声道:“嬷嬷别哭,这是大喜事。”
“不过,王爷身体好转之事,还请暂时不要外传,以免节外生枝。等王爷彻底恢复健康,我们再将这好消息禀报给贵妃娘娘,让她高兴高兴。”
吴嬷嬷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连忙擦干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程锦瑟转向萧云湛,低声向他保证。
“王爷,现在还不能自如行走是正常的,您腿部的经脉被毒素堵塞了太久,还需要时间疏通。您别心急,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保证您便可与从前一样,健步如飞。”
”太好了!太好了!“
宋恪抹着眼眶,只会喃喃地重复一句话。
程锦瑟赶紧叮嘱他。
“这几日要辛苦宋护卫了,需得多为王爷按摩双腿,活血化瘀,既能帮助王爷缓解疼痛,也能让腿部更快地恢复力量。往后每日,都可以让王爷站上一段时间,循序渐进,这样待到能真正走路时,也能少受些苦楚。”
宋恪将程锦瑟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恭敬地应下。
“是,王妃!属下明白!”
萧云湛勉强支撑着站了一会儿,额上的汗珠已经汇成细流,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
程锦瑟看他这辛苦的模样,心疼地问:“王爷,您可是累了?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萧云湛摇了摇头。
他凝视着程锦瑟,目光灼热。
他抬起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锦瑟,你过来。”
程锦瑟赶紧走了过去。
萧云湛看着她走近,对宋恪和吴嬷嬷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自然没有二话,躬身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房门体贴地带上了。
偌大的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了萧云湛和程锦瑟两个人。
烛火轻轻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萧云湛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程锦瑟担心他会摔倒,连忙又往前走近了几步,侧过身子,好让他能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随着距离的拉近,程锦瑟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原来萧云湛生得这般高大。
她的个子在京中贵女中已算高挑,可此刻站在他的身前,却显得娇小玲珑,堪堪只到他的胸口。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下颌,和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萧云湛抬起手,轻轻捧住了程锦瑟的脸。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随即,他缓缓俯下身。
一个温柔的、带着无尽感激与深情的吻,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没有深入,只是一触即分。
紧接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程锦瑟紧紧地拥入怀中。
程锦瑟下意识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陷入了他滚烫的怀抱,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萧云湛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气息拂过她敏锐的耳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呢喃。
“谢谢你,锦瑟。”
谢谢你,将我从地狱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谢谢你,让我重新看到了光。
程锦瑟浑身一阵战栗,任由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全身心地,去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
或许,这也是她想要的。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程锦瑟都以为萧云湛是不是睡着了。
她抬起眼,看着萧云湛微闭的双眼,不好意思地提醒他。
“王爷,时辰不早了。明日您还要主持校猎开场,还是早些休息吧。”
萧云湛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手臂收拢,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声音里带着贪恋和一丝脆弱。
“再一会儿,再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他太需要这份温暖了。
这么一耽搁,程锦瑟第二日抵达猎场时,便有些精神不济,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影。
好在她只是随行的女眷,按照大渊的规矩,并不需要参与校猎繁琐的开场仪式。各家王爷皇子都有自己专属的帷帐,她正好可以躲在萧云湛的帐中,名正言顺地偷个懒。
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旌旗招展,鼓声震天。
程锦瑟隔着厚重的帷帐,都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那些参与校猎的各家男儿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和马蹄轰鸣声。
她歪在铺着厚厚白狐毛毯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锦被,听着外面的喧嚣,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之际,帷帐的门帘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掀开。
一个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急切地喊道: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