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瑟表情痛苦,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大义凛然。
“是程家。虽然那是臣妇的母家,但此事涉及国本,关系到殿下与王爷的安危,臣妇不敢有半点隐瞒。是非曲直,孰轻孰重,臣妇分得清。
程锦瑟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萧云启原本还存着七分不信,觉得这不过是程锦瑟为了脱罪而寻的替死鬼。
可猛然间,他突然记起来了。
约莫一个月前,程士廉曾到东宫求见,说自己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能彻底除掉萧云湛,为太子殿下分忧。
如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看来还真与程士廉脱不了干系!
萧云启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气笑了!
好!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程士廉,好一个替孤分忧!
你可真是……
蠢!
蠢得令人发指!
他让程士廉想办法对付萧云湛,他竟然蠢到用这种在校猎场下毒的手段?
还是借着自己“亲手”沏茶的机会动手?
他是生怕别人查不到自己这个太子头上吗!
还是说……
萧云启的眼神骤然阴狠。
难道从一开始,程士廉的目标就不止萧云湛一个,连他这个太子,也一起被算计在内了?
那他所为何来?
又是在为谁办事?
萧云启的脑子飞速转动,却怎么也想不通。
他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却又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萧云启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萧云湛,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既然这麻烦是程家的,而程家又是程锦瑟的娘家……
那自己何必烦恼?
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萧云湛,岂不正好?
一来,可以试探萧云湛对程家的态度;
二来,更能借此挑拨他与程锦瑟之间的关系。
让他亲手处置自己王妃的娘家,无论怎么处置,都会在他们夫妻之间埋下一根刺。
这么一想,萧云启心头的郁结顿时散去了不少。
他重新挂上那副悲天悯人的储君面孔,看向萧云湛,故作为难地问道:
“二弟,程家毕竟是辰王妃的母家,今日之事,又多亏了弟妹提前示警。依二弟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问题被他抛了回来。
萧云湛抬起双眸,瞥了萧云启一眼。
他当然明白萧云启的险恶用心。
他冷冷地道:“事情尚未有定论。眼下,当务之急是继续排查是谁在茶水中动了手脚。”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帐外,“至于程家,先把程士廉提来问话。一切,等问过之后,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他直接绕过了萧云启挖的坑,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将事情推向了下一步。
程士廉被两名禁军士卒押解到主营帐时,整个人已经心如死灰。
他从自己的营帐里被拖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太子和辰王那两张黑如锅底的脸,他才意识到,事情败露了。
他不知道程锦婉安排了其他的后手,还以为是程锦渊办砸了事!
其实程锦渊被发现,他不是没有预想过,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把太子也牵扯了进来!
他们下毒的目标,明明只有萧云湛一人!
程士廉一进帐,双腿便软了,被人一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辩解,只能将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
“冤枉啊!太子殿下,王爷!老臣冤枉啊!老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他这副模样,萧云湛懒得多问一句,只冷冷道:“看程大人的样子,若不动刑,怕是不会说实话了。”
程士廉一听,顿时如坠冰窖。
那张原本就涨得通红的脸,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辰王的手段这天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旦用刑,自己还能全乎着出来吗?
只怕得烂在刑房里!
程士廉再顾不上体面,匍匐在地,对着萧云湛的方向疯狂磕头。
“辰王殿下饶命!饶命啊!”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涕泪交加。
“下官是无辜的!下官冤啊!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对您和太子殿下不敬啊!”
只是任凭他如何磕头求饶,主位旁的轮椅上,那个清贵冷峻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
萧云湛只是冷着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蝼蚁般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不说话,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绝望。
程士廉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意识到,向这位以冷酷闻名的辰王求情,根本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调转方向,匍匐着爬向他的主子:太子萧云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明鉴啊!”
他用膝盖蹭到萧云启的脚边,仰起头,声音凄厉。
“臣对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臣真的冤枉啊!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殿下为臣做主啊!”
可惜萧云启却如辰王一般,只是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语。
程士廉又惊又怕,难道真要被辰王动刑审问吗?
突然间,他的余光瞥见了站在角落里,像是局外人一般的程锦瑟!
找她去!
她是自己的女儿,敢不管自己?
程士廉连滚带爬地转向程锦瑟的方向,急切地大喊。
“锦瑟!辰王妃!你快帮为父说句话啊!告诉殿下和王爷,这都是误会!为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快说啊!”
程锦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程士廉。
看着他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为了活命而丑态百出。
她的心中,没有半分的同情与心软,反而升起一股扭曲而畅快的暖流,流遍四肢百骸。
真好啊。
她和弟弟锦渊年幼的时候,被继母王氏百般磋磨,寻个由头便罚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们也是这样,无助地跪在地上,哭着磕头求饶,一遍遍地告诉他们的父亲,他们是冤枉的,求他高抬贵手。
那时的程士廉,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