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冻住了一般,罗子君失神地张着嘴,眼泪就那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为什么结局改变不了呢?为什么结局改变不了啊!
罗子君的神情太过哀伤,饶是自诩铁石心肠的贺涵,也不忍与其对视,愧疚地垂下头去,或许,他就不该打这一通电话。
空气像是冻住了一般,最终还是薛妈妈先开口:“不会痛苦啊,太好了呀,我最怕痛了呀,打针我都不敢看的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贺涵呀,谢谢你啊,你有心了。”
薛妈妈见不得低沉沉的气氛:“好了呀,这是做什么呀,刚才不都说好了吗。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开心点儿,好伐。
贺涵有句话说的好呀,他说人生的质量大于长度,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把每一天都规划好了,把想做的事情做了,想见的人见了,该体验的体验了,人生就圆满了呀。”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罗子君只能坚强地陪着妈妈一起面对,罗子君知道子群是妈妈的心病,便咽下眼泪,岔开这个沉痛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子群的事情。
“妈妈,我那天去过子群家了,关于子群和白光的未来发展,我有一些想法,我说给您听听,大家也帮我参谋参谋。”
这话深得薛妈妈的心:“好的呀,你妹妹给我打过电话了呀,她说姐姐请她吃饭,还给她们一家买衣服。
你妹妹还说白光也变样了,不喝酒了呀,也不成天抱怨了。你妹妹上班的时候,他就每天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孩子倒是带的挺干净的。
白光也开始学着做饭了,有时候你妹妹下班回去还能吃上口热乎饭,你妹妹说起这些事情,都高兴哭了。
本来呢,我是觉得她俩非离不可,这个白光克罗子群,只有离开了白光,子群才能真正好起来。
但是白光转性之后吧,我又心软了。他有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但他毕竟是弟弟的亲生爸爸,这个家能不散还是不要散的好。
所以,我就想着啊,咱们是不是,想个什么办法,看看怎么把白光掰回正道上来。”
罗子君不同意妈妈的观点:“妈妈,与其扶持白光,不如扶持子群。子群是个吃苦肯干的性子,人也踏实,就是缺少引导,缺少机会。
子群遗传了妈妈的厨艺天赋,做饭很好吃,尤其是很会包馄饨。咱们上海人都是爱吃馄饨的呀,无论是早餐、正餐还是夜宵,馄饨都是街头巷尾的美味呀。
所以,我想着,或许可以让子群摆个小摊卖馄饨。咱们弄堂里那些老街坊啊,都跟妈妈一样,不喜欢在家做饭,那出来吃个小馄饨,或者打包回去吃,不要太适意额。”
薛甄珠女士认真思索了一下大女儿的提议,缓缓点头:“君君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子群做饭确实蛮好吃的。
就是摆摊会不会太累了呀,还有啊,子群摆摊,那白光做什么咧,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成天在家里躺着,让子群辛苦赚钱养着他?!”
罗子君怎么可能放着白光这个劳力不用,反而辛苦自己的妹妹呢:“白光自然是不能闲着啊,有什么跑腿的,什么体力活,都是要交给白光去做的,白光给子群打下手。
自己做虽然累一些,但是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怎么也比打工赚的多呀。最主要的是,不耽误照顾弟弟呀。”
陈俊生提议:“子君啊,我觉得可以这样,要不咱们直接出钱给子群租个铺面,省的风里来雨里去的。”
丈母娘放弃治疗给他省了一大笔钱,省了不少时间、精力,现在丈母娘就子群一个心事,陈俊生觉得自己有责任出一份力。
薛甄珠女士眼巴巴地看着陈俊生,她觉得陈俊生的提议特别好,简直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她不舍得大女儿上班吃苦,同样不舍得小女儿吃摆摊的苦呀。
“不行,”罗子君一口拒绝:“自己站起来才是真正的独立,你要是一直扶着她,她一辈子站不起来。
咱们给她出钱租铺面,就会让她觉得,咱会给她兜底,她是在给咱们打工,没有积极主动性,干得成干不成无所谓的。
这些年,她们俩口子伸手要钱要习惯了,对钱的概念,很魔幻。
她对小钱有概念,为了买便宜两毛的白菜,她会坐八站公交去买。但是对以万为单位计数的大钱没有概念,在她看来和数字没什么两样。
投上几万进去,她不会觉得有压力的,她甚至会以过家家的心态来做这件事情。”
唐晶赞同地看了罗子君一眼,她赞成罗子君的意见。但她毕竟是个外人,不好贸然开口,只默默在心里给罗子君加油打气。
见妈妈不太乐意,罗子君耐心跟妈妈解释:“ 我是觉得,我们谁都没有做过类似的小生意,贸然开店,试错成本高不说,很容易会失败。
损失钱是小事,打击到她们两口子的自信,损伤她们的积极性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要让她们从零做起,两口子一点一点摸索,积累经验教训、积累客户口碑,等时机火候差不多了,再开店。
到时候她们出大头,剩下不够的话,咱们可以帮扶。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她们的主人翁意识,让她们全身心投入到馄饨店里,当成真正的事业来做。”
薛甄珠女士看了一圈,见唐晶、贺涵、陈俊生都没有说话,便知道他们也认可子君的话。
薛甄珠女士虽然心疼小女儿,但是觉得大女儿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护不了子群多久了,人生的路终归得自己走,让子群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历练历练也好。
薛甄珠女士忍着心疼拍了板:“那就按君君说得办,子群那里我去跟她说。”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好的呀,你说,妈妈听着。”
罗子君是真的替妹妹反反复复考虑过:“包馄饨是需要场地的,子群现在住的地方太挤巴了,卫生条件也肯定是不达标的。
所以我计划租两间公寓,一间给她们一家三口住,一间有专门烟道的,暂时当作馄饨加工场地。
住的地方宽敞明亮了,人的心情才会好,心胸才会豁达,才会觉得日子有奔头。”
“这个好诶。”薛甄珠女士眼都亮了,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大女儿英明。
贺涵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子君,眼中半是赞赏、半是好奇。
竟然还知道专用烟道,这还是那个娇滴滴的,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嗲声嗲气的豌豆公主吗?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贺涵嘴角不自觉噙起一抹笑,眼神也是难得温柔。
忽地,余光瞥见眼里冒着粉红心心的陈俊生,贺涵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唰得消失了。
贺涵的种种表现,全都落入了唐晶眼底,唐晶垂下眸子,面上无悲无喜,眼底却是一片荒凉。
她忽然想起了,罗子君刚离婚那会儿,在酒吧里,贺涵为了阻止罗子君酗酒,直接把罗子君喝剩的酒,倒进了他的杯子里,仰头直接喝了。
她,果然后知后觉,她,总是后知后觉。
唐晶的心脏猛地一缩,悲凉的情绪,自心脏蔓延开来: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始终是没有人愿意爱我。
正在与罗子君商议小女儿规划的薛甄珠女士,忽然惊呼一声:“晶晶啊,你手怎么这么凉啊,是胃又疼了吗?哎呀,脸色突然怎么这么白啊,快快快,俊生,开车去医院。”
“我去开车。”
唐晶赶忙阻止:“等一下,我没事。”
罗子君、贺涵、陈俊生都站了起来,罗子君更是快速绕过沙发,来到了唐晶的另一侧。
眉毛皱成一团的罗子君,握着唐晶的手焦急地说道:“唐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罗子君的声音带着哭腔,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她的不安。
唐晶挤出一个笑脸:“我有点累了,想去躺一下。”
贺涵主动请缨:“我抱你进去。”
唐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我扶你。”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同时响起。
一边是絮絮叨叨的薛阿姨:“都怪我呀,你刚做了手术,医生说最忌情绪波动和劳累。”
一边是紧张得不得了的罗子君。
唐晶忽然觉得一阵春风驱散了荒芜萧瑟,伤感悲凉在暖阳下化为齑粉,她有人爱着呢,有人撕裂时空而来,坚定地选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