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靖安王府的婆子们撞开时,萧辰瑞恰好睁开了眼。
地上青石板中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赤裸的脊背往骨头缝里钻。
他费力地坐起身,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脸上、身上处处是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双腿间那处,钝痛混着麻意,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门口围了一圈夫人贵女,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针似的,扎得他耳膜生疼。
“那不是二皇子吗?怎么穿成这样……”
“瞧瞧那赤色鸳鸯肚兜,啧啧,这是中了什么邪?”
中邪?
他猛地低头,视线撞进那片刺目的红里。
胸前鸳鸯的金线贴着皮肤,微凉的绸缎刮得他脖子发痒。
这不是他的衣服!是件女人的肚兜!
他这才惊觉,身上的锦袍、玉带早被扒了个干净。
两条细伶伶的胳膊,光溜溜地露在外面,身上只剩这件可笑的肚兜遮着。
天气不冷,却让他心中生出寒意。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开口就是嘶哑的怒吼:
“都给我滚!”
周侧妃也没料到会撞见这等场面,脸瞬间白了,慌忙挥手:
“出去!都给我出去!”
院子里看戏的夫人贵女们哄地散开,脚步却磨磨蹭蹭,谁都舍不得这等热闹。
毕竟二皇子的笑话,可不是天天能撞见的。
院门“砰”地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却隔不断那些藏在门缝里的目光。
“岁无忧!”
萧辰瑞咬碎了牙,这三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我若不扒了你的皮,就不姓萧!”
此时,他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自己是着了岁无忧的道。
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萧辰瑞心里呕的吐血。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桌前,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冷水呛得他剧烈咳嗽。
妆台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脸颊红肿,嘴角破了皮,头发散乱。
最显眼的还是那件赤色鸳鸯肚兜,像个烙印,烫得他浑身发抖。
“来人!”
他一把扯下肚兜,狠狠砸在地上,又抓起茶壶往墙角掼,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备车!去岁府!不,去抄了她们的家!”
侍卫闻讯匆匆进来,见他光溜溜的样子,吓得跪了一地:
“殿下息怒!您现在这样……怕是不妥……”
不妥?
他低头看着自己,猛地想起方才那些目光。
轻蔑的,戏谑的,看好戏的。
京城里的风言风语比长了翅膀还快,
不出半日,全京城都会传遍。
二皇子萧辰瑞在靖安王府赏花宴上,光着身子穿女人肚兜,疯了。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红得刺眼。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萧辰瑞此时可以预见,父皇得知此事,定会把他召进宫,指着鼻子骂他不知廉耻。
“备、车。”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死死盯着地面:
“回府。”
他知道,他不能去找岁无忧了。
至少现在不能。
一个穿着女人肚兜被当众羞辱的皇子,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这次是他大意了。
他的侍卫明明亲眼看见岁无忧进了那间屋子。
那迷香是西域特制的,沾着就倒,
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成想自己却栽了个大跟头。
如今最重要的是,怎样顺利的过了父皇那一关。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闭着眼,眼前却全是岁无忧的身影。
“岁无忧……”
他低声念着,声音中带着狠戾,指尖冰凉:
“这笔账,我记下了。”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跪在地上求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车刚进二皇子府,就见内侍总管急匆匆迎上来,脸色凝重:
“殿下,皇上让您即刻进宫。”
萧辰瑞的心猛地沉下去。
果然,还是没能躲过去。
他攥紧披风的手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岁无忧,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我必百倍奉还!
换了衣裳,匆匆进了宫。
刚踏入御书房,迎面就飞来一只茶盏,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面门。
他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滚烫的茶水泼了满身,顺着衣襟往下淌,烫得皮肉发麻。
茶盏落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混账东西!”
昭仁帝拍着龙案站起身,脸色铁青,怒斥声震得房梁都仿佛在颤:
“我们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萧辰瑞双腿一软,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发颤: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是被人算计了啊!”
“算计?”
昭仁帝冷笑一声,踱步到他面前,龙靴几乎要踩到他的手背:
“那你说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到朕的儿子头上?”
萧辰瑞的头垂得更低,下巴都快抵到胸口。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怎么敢说?
岁无忧一个刚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和他素无交集。
说破天去,也不能扯到她的身上。
他若把这茬扯到她身上,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自己屈尊去算计一个民间女子?
更何况,一旦深究,他与周侧妃的合谋也会败露,反倒得不偿失。
“儿臣……儿臣不知。”
他咬着牙,把到了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只觉得喉咙里又苦又涩。
这哑巴亏,他吃定了。
“不知?”
昭仁帝俯身,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他:
“整个京城都在传,二皇子在靖安王府光着身子穿女人肚兜发疯,你一句‘不知’就想了事?”
萧辰瑞被他盯的汗毛倒竖:
“儿臣知错……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昭仁帝转身背对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处置?你想让朕如何处置你?朕现在就废了你这皇子身份,让你去守皇陵,省得在外头丢人现眼!”
萧辰瑞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父皇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
御书房里静得可怕,过了许久,昭仁帝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即日起,罚你在府中禁足三个月。若再敢惹是生非……”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可那语气里的警告,却让萧辰瑞浑身发冷。
“儿臣遵旨。”
他趴在地上,心里却燃起一股怨毒的火。
岁无忧,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此?今日之奇耻大辱,我迟早要让你一并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