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娘母子折腾了整整一夜才安静下来。
岁景行这一夜几乎没合眼,眼下乌青,眼神涣散,整个人蔫蔫的提不起劲。
一瞧见楚姨娘母子脸上横七竖八的抓痕挠印,肿得跟猪头一般,心里疼得直抽气。
他吩咐丫鬟好生照料,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前院书房。
刚坐下端起茶杯想喘口气。
昨日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声音都带着颤:
“老爷!不好了!听说二皇子殿下昨日在宫里被皇上狠狠训了一顿,还被禁足三个月呢!”
岁景行听闻,惊得手一抖,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惊的小心肝发颤,脸色惨白如纸:
“那个死丫头!简直是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什么状元公的风度,急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连骂带咒地忙让小厮伺候着换了身素净衣裳。
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跌跌撞撞地匆匆登车,直奔二皇子府请罪。
到了二皇子府门口,守门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像门神似的拦着不让进。
岁景行急得满头冒汗,陪着笑脸苦苦哀求:
“几位侍卫大哥,麻烦行个方便,通传一声,就说岁景行求见殿下,有要事禀报!”
他说着话,偷偷往侍卫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侍卫瞥了眼银票,随手揣进袖筒,嘴角撇了撇,眼神里满是嗤之以鼻。
堂堂状元郎,为了攀附权贵,毫无半点风骨,真是丢人现眼。
“等着吧。”
丢下三个字,侍卫不紧不慢转身进了府。
岁景行在门外站得腿都酸了,太阳晒得头皮发烫。
才见二皇子府的大总管李公公,慢悠悠地踱着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一喜,连忙迎上去,拱手作揖,语气谄媚得不行:
“李总管!劳烦您跑一趟!不知二皇子殿下……”
“住嘴!”
李总管不等他说完,直接伸出涂着蔻丹的兰花指,指着他的鼻子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殿下如今被你连累禁足,你还有脸来这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状元公?我看是丧门星还差不多!赶紧滚!再敢在府门口晃悠,打断你的狗腿!
一番话骂得岁景行狗血淋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爬回车里。
满心的憋屈和怒火越积越沉,堵得他心口发疼,
回了岁府,他刚跨进大门,便扬手扫落了门旁那张描金梨花木几上的青花瓷瓶。
“哐当”一声脆响,莹白的瓷片混着瓶中残水溅得满地都是。
他赤红着眼,喉间滚出一声暴怒的嘶吼:
“把岁无忧那个小贱人给我绑过来!今日我非要扒了她的皮不可!”
廊下候着的几个小厮被这动静惊得齐齐一颤,你看我我看你,脚像钉在原地似的,半分不敢挪动。
谁不知道大小姐岁无忧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人?
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连夫人和二小姐,也事事护着她。
他们这些当差的,去动大小姐?
那不是揣着胆子往老虎嘴里送,自找不痛快吗?
老爷虽是岁府的主子,可真要较起真来,怎么着也越不过老太爷和老太太去。
更何况,每月给他们发月钱、打点家用的,那可是夫人。
真为了老爷一句话得罪了府里这几位惹不起的,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见小厮们杵着不动,岁景行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气得浑身发颤,差点背过气去。
他猛地抓起手边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狠狠掼在小厮们脚边。
茶盏碎裂的脆响混着滚烫的茶水溅开,吓得几人慌忙后退。
“该死的奴才!你们是反了天了?本老爷的话,竟使唤不动你们了?”
“奴才不敢!”
几人慌忙跪地,头埋得低低的。
岁景行抚了抚胸口,呵斥道:
“还不去。”
“是,奴才......奴才这就去。”
几人磨磨蹭蹭,才相互推搡着,不情不愿地往松鹤院挪去。
岁景行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攥得太师椅扶手的雕花都快被抠下来。
左等右等,别说岁无忧的影子,连去抓人的小厮都没影。
他胸中的火气越积越旺,正憋得胸口发闷,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见贴身小厮福安缩在一旁,怒喝道:
“福安!去看看那群废物在磨蹭什么!”
“是,老爷!”
福安闻言不敢耽搁,忙不迭地领命跑了出去。
没一盏茶的功夫,竟连滚带爬地冲回来,脸上血色尽褪,扯着嗓子喊: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岁景行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顺顺气,闻言差点没被茶水呛死。
今日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最忌讳的就是听这句“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福安跑得气喘吁吁,垂着手立在岁景行面前,声音都在发颤:
“老爷,老太爷……老太爷和老太太正让人备车呢,说、说要去京兆府敲登闻鼓,要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告您不孝啊!”
“什么?!”
岁景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他猛地站起身,眼前阵阵发黑。
不孝?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别说他在朝中的名声,就是岁府的脸面都得被他丢尽!
“他们疯了不成?!”
他指着门外,手都在发抖:
“就为了岁无忧那个小贱人,他们要去告我不孝?他们可知‘不孝’二字,能让我身败名裂,能让整个岁府沦为京城笑柄!”
福安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老太爷说……说您动了大小姐,就是忤逆长辈的心意,就是忘了他们的教养,这般容不下自家长辈疼爱的孙女,便是大大的不孝……”
“一群废物!”
岁景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一脚踹翻脚边的矮凳,拔腿就往外冲:
“还愣着干什么?快拦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要是真让他们进了京兆府,我扒了你们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