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半日功夫就传遍了后宫与前朝,顿时掀起千层浪。
谁也没料到,那个从乡下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岁家大小姐。
竟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失散多年的外孙女!
更让人咋舌的是,盛宠一时的兰妃说贬就贬,风头正劲的二皇子说罚就罚。
这一切的起因,竟是这位刚认祖归宗的郡主。
京中各世家官邸里,烛火彻夜未熄。
老爷们枯坐书房,捻着胡须反复掂量。
当年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长平郡主意外失踪,可是震动京城的大事。
如今长平郡主留下的唯一血脉回来了,定然是长公主和驸马的心头肉。
这分量,简直重得能压垮半个京城。
往后谁要是得罪了这位无忧郡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心里又惊又叹,看向岁府的目光更是复杂。
有人暗道岁景行真是走了八辈子运,上辈子怕不是烧了高香。
前脚娶了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后脚就发现乡下早逝的发妻,竟是长公主的独女!
这等福气,真是羡煞旁人,恨不得抢过来揣自己怀里。
京中众人还在艳羡岁景行走了大运,他却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眉头拧成个疙瘩。
楚姨娘守在床边,哭得抽抽噎噎。
若是往日,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总能惹得岁景行怜惜几分。
可如今她脸上横七竖八无数抓痕,又红又肿。
哭哭啼啼的模样,落在岁景行眼里,只觉得格外扎眼,烦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柔儿,你先回去歇着吧。”
岁景行不耐地挥挥手,语气却还带着几分安抚:
“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找夫人,让她想法子进宫求些玉露膏来,定能让你和娇娇脸上的疤消了去。”
玉露膏是宫中秘药,据说能祛疤生肌、养颜美容。
太医院每年也就能炮制出三两瓶,刚出炉就被皇后和几位得宠的妃嫔分了去,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到。
岁景行说这话,不过是画饼充饥,连他自己都觉得悬。
楚姨娘却当了真,立刻收了泪,娇笑着往他怀里一倚:
“真的?夫君,您对妾身太好了!”
岁景行本就胸闷气短,被她这么一压,顿时憋得差点背过气去:
“起开些,压得我喘不上气!”
岁家二老与岁无忧喜气洋洋的回到岁府。
高总管带着圣旨同他们一块到的。
府中小厮两腿生风,跑到岁景行的院子。
人还没进门,嗓子先到了:
“老爷!宫里的高总管带着圣旨来了!在正厅等着呢,您快过去接旨啊!”
岁景行一个激灵,什么烦闷气闷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楚姨娘:
“快!快给我找件体面的衣裳换上!”
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猜不透皇上为何会突然往府里传旨。
莫非是二皇子那边去求了皇上,要把岁无忧那个死丫头纳入府中做侍妾?
这么一想,他反倒笃定了。
定是这样!不然皇上哪会特意降旨到他这小小的翰林院修纂府上?
没想到那个贱丫头命这么好,被纳入府中做侍妾,还能求得皇上下旨。
心里头暗骂岁无忧走了狗屎运,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怠慢。
胡乱扒拉着穿上件石青色锦袍,脚步匆匆地往正厅赶。
刚跨进正厅门槛,就见高总管捧着明黄的圣旨站在中央。
岁家二老和岁无忧同温时宜、岁长乐并肩站在一旁,神色肃穆。
岁景行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整了整衣襟,撩袍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青砖上:
“臣岁景行,恭迎圣驾,接旨。”
高总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展他缓缓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厅内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宗室长平郡主嫡女岁无忧,遭乱流落民间,性坚慧敏,不失宗风。今核验归宗,册封为[无忧郡主],食邑三千户,锦缎珠宝、仪仗规格比照公主例。尔当敬慎持身,不负天家恩荣。钦此——”
“什么?!”
岁景行大为震惊,猛地抬头,满眼的惊疑不定:
“高总管,您、您是不是念错了?小女……小女出生乡野,自幼在陈州乡下长大,怎会是长平郡主的嫡女?这、这绝不可能啊!”
高总管早已收起圣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岁大人说笑了,圣旨乃天子之言,岂有念错的道理?”
他特意加重了“天子之言”四个字,目光扫过岁景行惨白的脸:
“无忧郡主乃是长公主殿下的嫡亲外孙女,金枝玉叶,如今认祖归宗,可是天大的喜事。您往后可得好生照料,若是有半分差池,别说长公主殿下不依,便是皇上那儿,也饶不了您。”
说罢,他收回目光,转向岁无忧时,脸上早已换上恭敬的神色,双手将圣旨奉上:
“郡主,奴才已宣完圣旨,这便回宫复命了。”
岁无忧微微颔首,伸手接过圣旨,声音平静:
“有劳高总管了,替我谢过皇上。”
高总管躬身应了,又冲岁家二老行了礼,转身带着小太监们离去,留下岁景行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地上。
岁景行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个被他视作乡野丫头、动辄呵斥的长女,竟是长公主的外孙女?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那这丫头的母亲,便是长公主流落在外的嫡女了。
他猛地想起自己往日对岁无忧的苛待,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岁老太看着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对无忧那般刻薄,怎么没想过有今日?”
岁老汉也沉下脸:
“景行,往后府里,该懂的规矩得懂。无忧是郡主,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
岁无忧目光似笑非笑落在岁景行身上,没什么情绪:
“爹,起来吧。地上凉。”
这声“爹”,喊得清冷又疏离,像根针似的扎在岁景行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丫头本就不是善茬,如今成了郡主,往后不知会如何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