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娘母女被岁家平娇养了十几年,何时受过这种粗鄙的辱骂。
方才挨得巴掌,这会脸上还火辣辣的。
此刻在他面前,更是委屈不已,泪水涟涟。
“老爷……”
“爹……”
岁家平见二人梨花带雨,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心都疼坏了:
“娘,这事怎能怪到楚姨娘和娇娇头上。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
岁老太板着脸:
“不是你说你要不行了的?我听到儿子说不行了,能不伤心吗?”
她装模作样抹了一把泪,心里有些遗憾方才没有多捶几拳。
“咳咳……”
岁家平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又装腔作势咳嗽了两声:
“娘,儿子身体不舒服,见到父母双亲,总会有几分矫情。是儿子错了,您老别生气。”
正闹着,桂花领着一个眼生大夫进来了。
楚姨娘母女心中暗喜,还好没让祥云抢了先。
“夫人,既然大夫已经请来了,便让他先给老爷瞧瞧可好?”
岁老太抹了把脸,一脸焦急对大夫道:
“大夫你快瞧瞧,我这儿子怕是不行了……”
大夫垂眸上前,故作严肃地搭上岁家平的脉。
手指刚搭上,就见他眼皮子飞快地跳了跳。
那大夫捻着胡须,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松开手,摇了摇头:
“老爷这脉相……虚浮得很啊,像是积郁攻心,又染了风寒,得立刻卧床静养,万不能再动气。”
他特意加重不能动气几个字,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楚姨娘一眼。
岁家平听得连连点头,捂着胸口咳:
“是……是该静养……”
温时宜适时开口,语气平淡:
“既如此,就把老爷挪到后院暖阁去吧,那里清净,正好养病。”
又吩咐岁家平身边伺候的小厮福安:
“去翰林院给老爷告假,就说老爷病重,须得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是,夫人!”
福安向来伶俐,知晓谁是自家真正的主子。
温时宜一开口,他立马一溜烟出去了。
温时宜将事情安排妥当,转头看向楚姨娘,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岁家平:
“楚姨娘,你既然这般心疼老爷,就跟着去亲自伺候。汤药饮食都得经你手过目,旁人我不放心。”
“是,妾身定会尽心照顾老爷,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楚姨娘连忙应下,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岁家平原就是装病,她守在身边正好打掩护,免得被旁人看出破绽。
岁无忧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冲暗香使了个眼色:
“暗香,跟着大夫去给我爹拿药。切记,务必请大夫开最好的方子,万不能耽误了我爹的病。”
“桂花姐姐,你留下伺候三小姐。我腿脚快,拿药的事情交给我就成了。”
暗香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挤开正想跟上的桂花,对着那大夫福了福身:
“大夫,我随您去拿药。”
这话堵得正想跟上的桂花没了言语。
她看了眼身旁的岁娇娇,见她也没发话,只能悻悻停下脚步。
终究是低人一等,哪敢违逆郡主身边的人。
众人看着大夫出了内室,也都无心陪着他们演戏。
岁长乐眼睛一转,小心上前搀扶着岁老太:
“奶奶,您都累了半天了,乐儿扶您回松鹤院歇歇去。这里有楚姨娘和三妹妹照料,保管出不了岔子。”
谁乐意和他在这里演这父慈子孝的戏码。
岁老太立刻顺坡下驴,捂着额头哎哟一声:
“可不是嘛,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这会子头晕得厉害。乐儿快扶着奶,再不走怕是要栽这儿了。”
若不是怕坏了大事,她此刻真想扑上去撕了这装模作样的冒牌货。
岁老汉也瞬间会意,扶着腰颤巍巍朝岁无忧伸出手:
“无忧,快来扶着爷爷。老毛病又犯了,这腰跟断了似的,疼得站不住喽。”
岁无忧快步上前,小心搀住他的胳膊:
“爷,您慢着些!”
又抬头对疏影吩咐:
“疏影,去瞧瞧祥云回来了没?让她把李大夫直接领到松鹤院,我爷奶也得让大夫瞧瞧。”
“是,郡主!”
疏影立马应声,一阵风般出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屋子就走了个干净。
暖阁里只剩下岁家平、楚姨娘和岁娇娇三人,空气瞬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岁家平要留住岁无忧与岁长乐的话刚到嘴边,瞬间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群人走得这般干脆,倒像是早就盼着他“病”了似的。
岁娇娇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按捺不住,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低喊:
“爹,他们分明就是成心为难我和娘!那岁无忧就是故意找茬打我,还有那老太太,平白无故就动手,简直欺人太甚!”
她脸上真是又涨又疼。
楚姨娘却比她沉得住气,按住她攥紧的拳头低声道:
“别嚷嚷,仔细被人听了去。他们走了正好,省得在跟前碍眼。娇娇乖,先忍几天,等拿到那方子,咱们就不用再演这出戏。”
岁家平靠在床头,眉头拧成疙瘩,心头发紧:
“总算糊弄过去了。温时宜那女人素来精明,方才她盯着我看的眼神,真怕她瞧出什么端倪来。”
另一边的松鹤院里,暗香拎着药包回来,将方子和药都递到岁无忧面前。
岁无忧展开药方扫了一眼,又打开药包闻了闻,不由嗤笑出声:
“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装个病,竟让大夫开的一水儿都是补药,鹿茸、人参、当归……恨不得把所有名贵药材都堆进去,真不怕虚不受补,给他补出个好歹来。”
岁长乐凑过来看了看,也笑了:
“他这哪是养病,分明是借着‘病中’的由头,想趁机补补身子。”
温时宜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敲着杯沿:
“他要补就让他补。这些补药添上几味药性相冲的药,日日喝着,保管他精神越来越差,想下床都难。”
岁无忧乐了,随手将药交给暗香:
“照着夫人说得做!对了,多加上些黄连,我爹心火旺盛,须得祛祛火才好。熬好药,看着楚姨娘喂他喝了下去。这药金贵,可不许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