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家平此刻早已把装病的初衷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瘫在床榻上,只觉得心肝脾肺,哪哪都不舒服。

打死他也想不明白,不过是装装病,怎么就真把自己折腾得下不了床了?

一碗碗苦药灌下去,身子没见补起来,反倒是愈发虚的厉害,连带着头也昏沉起来。

楚姨娘急得团团转,只能吩咐翠儿:

“快去!把先前那个大夫给我找来!就说老爷病情加重,让他赶紧想办法!”

另一边,岁无忧陪着岁家二老从将军府回来,一行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岁景行的恢复状况远超预期,如今已能在人搀扶下慢慢行走,说话也比先前利索了些。

照这情形,用不了多久便能彻底康复。

岁无忧见爷奶笑得合不拢嘴,也跟着眉眼弯弯。

这些日子,她总趁人不注意,悄悄用异能帮岁景行调理身体,总算没白费功夫。

众人刚在松鹤院坐下,兰笺便匆匆走进来,屈膝福礼:

“二小姐,庄子上的李庄头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岁长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岁无忧对视一眼:

“大姐姐,李庄头这时候来,莫不是酒坊出了什么事?”

岁无忧当即起身:“乐儿,咱们去瞧瞧。”

两人来到前院花厅,李庄头正背着手在厅中踱步,见她们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小的见过郡主、二小姐。”

岁长乐微微颔首,抬手让他起身:

“李庄头不必多礼。今日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庄头缓缓直起腰背,转过身沉声喝道:

“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两个精壮的仆从便押着个瘦高个走了进来,“咚”地一声按在地上。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发髻散乱如草,脸上还带着几道新鲜的瘀伤,显然是挣扎时被打的。

李庄头指着地上那人,语气恭敬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气愤:

“回郡主、二小姐,今日小的在酿酒坊巡查,正撞见这厮鬼鬼祟祟往新酿的酒料里撒东西!小的瞧着不对劲,当即让人把他拿下了。搜身时还从他怀里摸出这个油纸包,里面是些粉末,还请两位小姐定夺!”

方才真是吓得后背发凉。

若是自己没有发现,被这贼人得了手。

神仙醉酿出来卖出去,那可是塌天的祸事!

要知道他们庄子上的神仙醉,如今只供给那些达官贵人。

地上那人被按得死死的,却还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喊:

“庄头,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就是路过那边,哪有什么东西?你们这是诬陷!”

岁无忧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

“路过?酿酒坊的料仓在最偏处,平日里也严禁你们不许私自靠近。你为何路过能走到那里去?你倒是说说看。”

那人眼神闪烁,嘴唇嗫嚅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庄头忙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双手托着递上前:

“郡主,二小姐,这便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

暗香上前接过递来的油纸包,打开看了一眼,又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眉头一皱:

“郡主,这是‘巴豆粉’。”

“呵——”

岁无忧直接气笑了。

这要是让他得手,往后喝了神仙醉的人不得一泄千里。

难道是哪家酒坊眼红嫉妒,才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她转头对李庄头道:

“李庄头,掺了药粉的酒料都处理干净了?千万不能有半点马虎混进去。还有庄子上的人手,也该好好清理清理,别让心怀不轨的人钻了空子。”

李庄头脸上一阵发烫,连忙躬身应道:

“是,郡主!掺了药粉的酒料小的已经让人深埋了。等小的回去,定要把庄子里的人挨个捋一遍,但凡有半点可疑的,绝不姑息!”

他心里头又愧又急。

自打郡主和二小姐在庄子上开了酿酒坊,庄子上的人日子都跟着红火起来,工钱比从前翻了两倍,逢年过节还有赏钱。

遇上这样仁厚的主子,他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得把事情办妥当!

“你倒是说说,是谁派你来的?”

岁长乐蹲下身,看着地上那人,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

“说了,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不说,那巴豆粉的滋味,你自己尝尝也无妨。”

那人浑身一颤,抬头看着岁长乐眼中的寒意,终于撑不住了,声音发颤:

“我......我也不知道是何人。是个姑娘家找我……她给了我十两银子,说只要毁了酒料,或是拿到方子,事成再给我五十两银子……”

“姑娘家?”

岁无忧眼底寒光一闪:

“不会是那个人和楚姨娘唱得这一出吧?”

哪个酿酒坊办事,会派个姑娘家出面?

府中那个冒牌货,可是惦记神仙醉很久了。

若不是如此,估计到如今,他也不会派人到陈州去接爷奶和她进京。

岁长乐微微一思量,缓缓点头:

“大姐姐,依我看,应是他们无疑了。”

京中之人皆知神仙醉出自无忧郡主之手,谁敢来触来霉头。

她还在心中纳闷,府中那人怎会好端端的装病。

原来唱得是这一出。

只是她此时心中有些想笑,谁出得这个馊主意?

岁无忧不屑的嗤笑一声:

“真是穷疯了!这种阴损的招数都能使了出来。难不成,咱们干不下去了,神仙醉的方子就能给他了?”

摇了摇头,对李庄头道:

“这人直接送官就是了。”

处理完庄子上的事,姐妹俩并肩去了锦绣渊。

刚踏进院门,就见温时宜正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翻看着账本。

“回来了?”

她抬眼看向她们,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莫不是庄子上的酿酒坊出了什么岔子?”

这庄子本是她特意送给岁无忧的,就是想让她们姐妹俩学着打理俗务,历练历练。

平日里她从不过多插手,只等着她们遇上棘手的事,再伸手帮衬一把。

岁长乐挨着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笑着道:

“可不是出了岔子?有人在酒料里掺了巴豆粉,想让喝神仙醉的人都闹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