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无忧的马车刚驶进榆柳村,车轮碾过熟悉的黄土路,远远就见自家门口围了黑压压一群人。
她不等马车停稳,身形一晃便从车辕上跃下。
“大娘婶子们,都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她声音清亮,脸上带着笑。
众人闻声回头,眼睛齐刷刷亮了。
眼前的岁无忧一身锦衣华服,头上簪子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贵气。
哪还是从前那个穿着粗布衣裳、在田埂上疯跑的丫头?
“是无忧!无忧回来了!”
村长媳妇挤开人群,脸上的褶子都急得拧到了一起:
“无忧,京城里来了个官家公子,把你家大伯二伯抓去了,现在正在你家里逼着你大伯娘她们交出神仙醉的方子呢。我家老头子进去劝了两句,到现在还没出来……”
岁无忧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她猛地回头,冲后面的马车扬声道:
“疏影,暗香,抄家伙,跟我来!”
话音未落,后面的马车帘“唰”地掀开,两道纤细的身影如飞燕般掠出,稳稳落在地上。
两个姑娘都是一身利落的打扮,俏丽的眉眼间带着英气,齐齐躬身:
“郡主!”
“走!”
岁无忧一声令下,率先往院里冲:
“我倒要瞧瞧,是哪个官家公子,敢在我岁家地盘上撒野!”
疏影暗香紧随其后,三人身影转眼就钻进了院门。
村长媳妇愣在原地,下意识掏了掏耳朵,眼珠子瞪得溜圆:
“刚……刚才那俩姑娘叫无忧啥?郡主?老天爷,我不是听岔了吧??”
“娘,我好像也听见那两姑娘喊无忧郡主了。”
钱秀兰望着岁无忧消失的方向,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无忧咋成郡主了?那可是金枝玉叶啊……”
史老婆子刚凑上来想搭话,把这话听了个正着,当即撇了撇嘴,往地上啐了口:
“呸!瞎叫唤啥?岁家老幺就算在京城混出点模样,这丫头也成不了郡主!郡主那是皇家血脉,她一个泥里滚大的野丫头,也配?”
她话音刚落,后面的马车便缓缓停稳了。
祥云和梅吟先跳下来,撩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人。
头一个是岁老太,穿一身酱紫色寿字纹锦袍,手里拄着嵌玉拐杖。
接着是温时宜,月白素裙配着珍珠抹额,气质雍容华贵。
最后是岁长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石榴红袄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村里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岁老太身上那件袍子,光是那料子,怕是能抵上几亩地。
那夫人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就透着股说不出的端庄体面。
连那小姑娘,一身珠环翠绕都晃得人眼晕,生的跟菩萨座下的童女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一个敢上前搭话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山神爷,地主家的夫人小姐同她们比起来,那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岁老太在车里就听见了村长媳妇的话,哪还顾得上显摆,踮着脚往家里跑。
岁老汉冷着脸,招呼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岁景行陪着温时宜与岁长乐,也快步往家里走。
院里,岁无忧刚进门,就瞧见李梅花三人把六个孩子护在身后,个个眼眶通红,像受惊的鹌鹑。
村长弓着腰,正点头哈腰地给一个锦衣公子说好话。
那公子爷跷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折扇,一脸不耐烦。
“什么玩意,敢在我岁家撒野。”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几步冲上前,抬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那公子连人带椅子翻了个四脚朝天。
折扇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嚎:
“哎呦!我的腰!”
随从们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去扶。
李梅花与刘翠儿见是岁无忧,脸“唰”地白了,又惊又慌。
岁家荣咬着牙往前一步,把岁无忧死死挡在身后:
“无忧!你快跑!这是京城来的贵人,咱们惹不起!”
岁长平四个半大的小子,还有穗儿、禾儿两个小丫头,也齐刷刷张开胳膊挡在她面前,小脸上满是倔强:
“妹妹(姐姐),你快走!我们挡住他们!”
那官家公子好不容易被扶起来,袍子上沾了灰,头发也乱了,气急败坏指着岁无忧:
“反了!反了天了!给我抓住这个小贱人!本公子要扒了她的皮!”
几个随从撸着袖子就往上冲,疏影暗香对视一眼,身影一晃就挡在岁无忧身前。
岁无忧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眼前跳脚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到我岁家来放肆。”
那官家公子气急反笑: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今日,本公子就让你做了明白鬼,本公子是京城裴家人。”
裴家可是有长公主撑腰的。
“裴家人?”
岁无忧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
“裴砚柔是你什么人?”
她这话一出,那公子神色明显一愣。
这丫头,他在京城从未听说过。
她怎会认识妹妹?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岁老太的怒吼:
“哪个龟孙子敢动我岁家!”
众人慌忙回头,只见岁老太与岁老汉一前一后跨进院门。
目光刚扫过满地狼藉,又见李梅花几人狼狈的模样。
岁老太怒火上涌,“嗷”地一声,身姿矫健的冲了上去,爪子往那公子脸上招呼:
“不要脸的倒霉玩意,遭雷劈的短命鬼,抢方子到我家来了,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那公子刚被岁无忧踹了一跤,正晕头转向,哪里料到这老太太这样彪悍?
躲闪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
油皮都被挠破了,五道血痕从颧骨直蔓延到下巴,火辣辣的疼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啊——我的脸!”
他捂着腮帮子惨叫,眼泪都疼出来了:
“反了!反了!快把这老虔婆给我抓起来!”
随从们刚要上前,却被疏影暗香拦住,俩姑娘眼疾手快,三两下就把人撂倒在地,踩着手腕动弹不得。
岁景行一家三口也到了院子。
岁长乐目光落在那公子脸上,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是你,裴文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