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曜眼底漾着融融笑意,颔首应下,执筷夹起一块鱼肉。
入口果然鲜嫩爽滑,口感绝佳。
他细细品着,看向岁无忧的目光愈发温和:
“这鱼确实鲜美。你也多吃些,不必总顾着我。”
“好嘞,大表舅!您叫我无忧就行。”
岁无忧甜甜应着,又转头冲季临川扬声道:
“季表叔,您也别拘束,多吃点呀!”
季临川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小丫头片子,倒真是会顺杆爬,三言两语的功夫,自己竟成了她表叔了。
他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抿了口神仙醉。
酒水入喉醇厚,酒香缠上舌尖,果然名不虚传。
萧承曜见他这般,眼底不由浮起笑意:
“临川,你看无忧多懂事。”
见他不搭话,岁无忧也不在意,注意力全黏在萧承曜身上。
一会儿夹块嫩滑的豆腐,说“这个养胃”;一会儿盛碗莲子羹,道“这个安神”,把人哄得眉梢眼角都堆着笑。
她心里门儿清,二皇子那厮阴险毒辣,哪有这位大表舅靠谱?
萧承曜本就体弱,平日里吃饭不过浅尝辄止,今日被岁无忧这般热情招呼着,不知不觉竟多吃了小半碗饭。
季临川在一旁看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暗自捏把汗。
就怕他吃多了积食,偏又见他始终笑语盈盈,面色虽依旧苍白,却不见半分不适,心中暗暗称奇。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杯盏交错间满是笑语,宾主尽欢。
临到分别,岁无忧又凑到萧承曜轮椅旁,热情邀约:
“大表舅,您干脆搬去我家住呗!正好我带您去卧牛山脚下转转,那里的溪水清得能看见鱼,野花漫山遍野的,好看极了!
再说了,客栈哪有家里住着舒坦?我家院子里还有棵老梨树,枝繁叶茂的,躺在树下乘凉,风一吹,舒服得能睡着!”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哄回去是正经。
只要他肯去家里,她便能借着“调理身体”的由头,偷偷用异能帮他温养身子。
这可是关乎岁家日后安稳的大事,半分马虎不得。
岁景行不知她此举何意,心中感觉不妥。
这大皇子住进家里,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他们一家人的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脚步一动,正想出言阻拦。
身边的温时宜见状,悄悄拽住他的衣袖,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这边,萧承曜望着岁无忧的眼睛,澄澈透亮,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他略一沉吟,便颔首道:
“也好,那就叨扰了。”
转头看向季临川,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轻快:
“临川,咱们去榆柳村瞧瞧。”
岁无忧顿时眉飞色舞,连忙摆手:
“不叨扰不叨扰!我这就让人去客栈帮您收拾行李!”
说着便喊来疏影和暗香,又转头冲萧承曜俏皮地眨眨眼:
“保证让您住得比客栈舒服十倍,有热乎饭吃,还有人陪您说话解闷!”
萧承曜被她这鲜活的模样逗笑,指尖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声音里带着暖意:
“我信你。行李不必去收拾了,自会有人打理妥当。”
他出门在外,暗处向来跟着暗卫,这些琐事无需费心。
只是不知为何,待在这丫头身边,他身体竟少有的轻松。
从前总缠着他的胸闷气喘,今日竟淡了许多,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几分。
季临川跟在后面,看着萧承曜脸上久违的轻松笑意,暗自琢磨:
这岁家丫头,倒像束带着山野气的阳光,竟能让清宴这般松快。
或许,这趟榆柳村之行,真能有些不一样。
一行人回到榆柳村,萧承曜与季临川便在岁家住了下来。
两人原以为乡野小院定是简陋粗鄙,谁知进了院子一看,竟都有些意外。
青砖墙刷得干干净净,院角种着几畦青菜,绿油油的招人喜欢。
窗台上摆着瓦盆,里面养着指甲花,红的粉的开得热闹。
给他们收拾的屋子也是宽敞,拾到的窗明几净,炕上铺着崭新柔软的棉布褥子。
屋子中间放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套干净的白瓷茶具。
“这院子虽简,倒有几分“茅檐长扫净无苔”的雅致。”
萧承曜指尖拂过窗棂上的雕花,那花纹虽不繁复,却刻得仔细:
“住着倒比客栈舒心。”
季临川也点头,目光扫过院里枝繁叶茂的梨树,心里竟生出几分难得的踏实。
这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倒比皇宫里的金砖玉瓦更让人放松。
正看着,岁无忧捧着个粗瓷花瓶进来,瓶里插着一捧不知名的野花。
星星点点的粉白缀在绿叶间,看着朴素,却格外养眼。
她献宝般把花瓶往萧承曜面前一送:
“大表舅,好看吗?这是我和乐儿刚去后山摘的,那边的坡上长满了这个,风一吹晃悠悠的,可好看了!”
萧承曜微微凑近,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混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像是带着山间的露水,瞬间驱散了几分滞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眼底不由染上笑意。
忽然觉得,这趟看似随性的出行,或许真的来对了。
“很好看。”
他由衷赞叹:
“比京城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花,多了几分灵气。”
岁无忧双手背在身后,傲娇地微微抬着下巴:
“那是自然!我和乐儿特意去后山摘的呢。”
这束野花她悄悄用异能滋养过,带着股温和的生气。
只要大表舅日日看着,对他的身子定有好处。
这时,岁长乐端着个青瓷茶壶从门外进来。
见了屋里的情景,笑意盈盈地敛衽一礼,声音温婉:
“拜见大皇子,见过季大公子。”
“岁二小姐有礼了。”
萧承曜颔首一笑,目光温和。
无忧的妹妹,也是他的小辈,瞧着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岁长乐微微一笑,提着茶壶给两人面前的茶杯添了茶,茶汤清亮,还飘着几片茶叶:
“殿下,季大公子,请用茶。这是家里自己炒的野茶,虽比不得京城的贡茶,倒也清爽。”
季临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带着点微苦,咽下去却有回甘,倒真有几分野趣。
他瞥了眼萧承曜,见他正望着那瓶野花出神,眉宇间是难得的舒展。
便知这岁家小院的清净,怕是真合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