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吃饺子!”
几个小子一听,顿时忘了浑身的酸痛,欢呼起来。
岁无忧也跟着雀跃:
“我要吃十个!韭菜猪肉的。”
“成!”
岁老太笑得眼角堆起细纹:
“别说十个,你吃一锅都管够!”
她又转头看向萧承曜与季临川,语气慈爱:
“清宴,临川,你们爱吃啥馅的?酸菜油渣的香得很,还是试试萝卜肉的?”
“大娘做的都好!”
萧承曜唇边漾着笑意,比往日里多了几分鲜活气:
“我不挑,您做啥我吃啥。”
在岁家待的这些日子,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踏实。
季临川难得主动接话,眼中含笑声音清朗:
“大娘,酸菜油渣的吧,香。”
“好嘞!”
岁老太麻溜地拎起菜篮子往院外走,跨门槛时还不忘回头嘱咐:
“你们先在院里玩着,我这就剁馅儿!无忧,乐儿,给你大表舅和季表叔沏壶新茶,别光顾着疯玩!”
“知道啦,奶!”
岁无忧与岁长乐齐齐脆生生应着。
萧承曜望着头顶的青天,云絮慢悠悠地飘着。
他忽然长长叹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怅然:
“临川,我忽然有些不想离开了。常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原来这寻常日子的暖,竟如此更让人牵肠。”
季临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影,层峦叠嶂浸在晨光里,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京里的事,终究是要回去的。”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漫上几分柔和。
这些日子,看着萧承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连呼吸都比从前顺畅,他心里何尝没有几分不舍。
萧承曜的神色倏地暗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雕花,纹路被磨得光滑温润。
他声音轻得仿若未闻:
“可我这身体……”
他如今感觉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可若是离开,恐怕又如从前那般了。
自打他出生,太医的话就像道魔咒缠在身上。
“殿下先天不足,恐难活过二十五。”
如今他已二十三,掐着指头算,不过两年光景。
这世间的日升月落、春花秋月,他大抵是看不到了。
最让他心头坠着块铅的,是母后的血海深仇尚未得报。
他这副残躯,连为母伸冤都做不到,将来泉下相见,又有何颜面见她?
季临川知晓他心中的沉郁,张了张嘴想劝慰,却终究化作一声沉默。
有些痛,说再多宽心话,也熨帖不了。
正沉郁间,岁无忧拎着茶壶从廊下转出来。
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当即凑过来,把茶壶往石桌上一放,语气笃定得像拍胸脯保证:
“大表舅,您放心!您的身体定然能好起来的!等您养好了身子,这世间万物,大好河山,您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
萧承曜望着她眼里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拿起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鼻尖微酸:
“好,但愿能如你所言!”
岁无忧见他松了神色,立马眉开眼笑,拎起茶壶给他续上茶:
“这就对了!您呀,就放宽心在这儿住着,保准养得身强力壮。到时候别说回京城,就是翻山越岭,您都不在话下!”
季临川在一旁听着,看着萧承曜唇边重新漾开的浅淡笑意。
忽然觉得,或许这丫头的话,真能成。
岁无忧也知,她口中安慰,并不能让萧承曜宽心。
她每日趁夜色深沉,悄悄动用异能渡去一缕生机之力滋养他的经脉。
可那点微薄之力落在他身上,也是杯水车薪。
如这般,只能暂缓他的病情和毒势。
若想痊愈,那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萧承曜本就先天禀赋不足,自幼缠绵病榻。
更遑论当年先皇后殒命时,那剧毒早已如附骨之疽,余毒在他体内盘踞多年,根深蒂固。
除非……
岁无忧揣着满肚子心事,蔫蔫地回了屋。
岁老太正坐在炕沿纳鞋底,见见她耷拉着脑袋进门,手里的针线顿了顿,不由纳闷地问:
“这丫头今儿是咋了?魂儿都像丢了似的。谁招惹你了?”
往日里,这孩子就像个小太阳,浑身透着鲜活的劲儿,叽叽喳喳的从不安生。
这般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可是少见得很。
“奶,我没事。”
岁无忧往炕沿上一歪,眉头拧成个小疙瘩,眼神发飘地盯着窗外出神。
穿越前的遭遇,让她不敢轻易暴露自己身负异能之事。
这世间人心险恶,暴露异能,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刀俎之上,任人宰割。
可……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萧承曜的身子若不能彻底痊愈,旁的不说,连争夺那个至尊之位的资格都没有。
谁会把江山交到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手里?
可若是让二皇子那个阴鸷小人坐上龙椅。
凭着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得罪过他的岁家和温家,将来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忽的从炕上弹起来,像阵风似的刮出了门。
岁老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冲着她的背影嗔怪:
“这个野丫头,风风火火的,又去哪里疯跑?”
一旁的岁老汉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慢悠悠道:
“无忧这孩子看着野,心里有数着呢,不会闯祸。你呀,就别瞎操心了。”
岁无忧没听见身后的絮叨,一路快步往二进院跑。
院中,季临川正陪着萧承曜在廊下喝茶。
见她跑得急,额角还沁着汗,不由扬眉:
“这是咋了?被狼撵了?”
岁无忧没理他,径直走到萧承曜面前,深吸一口气,眼神亮得惊人:
“大表舅,我有法子能让你好起来。你信不信我?”
萧承曜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看着她眼里的认真,不像玩笑,便温声道:
“你说说看。”
“我从前在卧牛山玩时,遇到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教了我一套针法,能疗养先天不足,治疗体内的沉疴。”
岁无忧咬了咬唇:
“只是,我也没十足的把握。”
她没敢说异能,只找了个借口当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