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的话,让书房里瞬间死寂。
对着墙磕头?
胖三那张肉脸上挤满了问号,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
“老大,咱拜祖师爷,那是天经地义。”
“可……可这对着一面铁墙磕头,是不是有点……太野了?”
“这墙里头的老祖宗,它认咱这套吗?”
猴子也抓耳挠腮,满脸都是想不通:“是啊老大,咱是抬棺匠,凭的是一身阳气和硬邦邦的规矩,怎么还搞起求神拜佛那套了?”
大牛闷着声没说话,只是看着陈义,等他一个准话。
福伯站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只觉得这位新主人的行事,比当年苏家老太爷还要离经叛道一百倍。
“谁让你们拜鬼神了?”
陈义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里没有温度。
“我说了,咱们抬棺匠,不祭鬼神,祭自己的阳刚血气。”
他走到那面冰冷的铁墙前,手掌在上面重重一拍,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这里面,是苏家窃了半个世纪的国运龙气。”
“如今,它归我们义字堂。”
“这东西有灵,但不是邪祟。以前苏家人拿血脉去养,是奴才伺候主子,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被一口吞了。”
陈义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我们义字堂不一样。”
“我们跟它,立的是规矩,是盟约!”
“我们抬棺走阴,一身阳气是百邪不侵的根本,也是最纯粹的‘香火’。每日早晚三叩首,不是求它,是‘喂’它!”
“用我们的精气神,温养这股龙气,让它与我义字堂的气运,彻底绑死!”
“它镇宅,护我们周全;我们养它,壮我们声威。”
“这叫互利,懂了?”
一番话砸下来,众人听得半懂不懂,但“镇宅”、“护我们周全”、“壮我们声威”这几个词,像是钢印一样烙进了脑子里。
尤其是胖三,眼珠子滴溜一转,瞬间变脸,一拍大腿!
“懂了!我他娘的彻底懂了!”
“老大英明啊!这不就是书上说的,人养玉,玉养人嘛!咱们养着这‘宅龙’,这‘宅龙’反过来旺我们!高!实在是高!”
话音未落,他已经第一个冲到墙根底下,扑通一声跪得那叫一个结实。
砰!砰!砰!
三个响头磕得地砖都在震。
“义字堂弟子王大胖,给老祖宗请安了!您老人家胃口好,就多吃点!”
猴子和老七他们面面相觑,也赶紧有样学样地跪下磕头。
大牛最是实在,二话不说,对着铁墙行了大礼。
福伯在旁边看得眼角直抽,苏家供奉了上百年,又是血祭又是焚香,跟伺候亲爹一样。到了这群抬棺匠手里,怎么就跟喂牲口似的,还问吃好喝好?
可下一秒,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胖三第一个磕完头,正要哼哧哼哧地爬起来,忽然“哎哟”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胖子,咋了?一把老骨头闪着腰了?”猴子在旁边打趣。
“不对……”
胖三晃了晃自己硕大的脑袋,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站了起来,然后猛地抬腿,原地蹦了两下。
那动作,灵活得不像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怪了!真他娘的怪了!”
“我这一下雨就跟针扎一样的老寒腿,刚才磕完头,从膝盖里‘呼’地冒出一股热气,一下子窜遍了全身!”
“现在……嘿!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我……我这肩膀也是!”老七也站了起来,疯狂扭动着前几天抬棺时拉伤的肩膀,“刚才还酸胀得抬不起来,现在就跟泡了热水澡一样,热乎乎的,舒坦!”
大牛没吭声,只是暗自攥了攥拳头。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股因为强行施展阵法而亏空的阳气,正在一丝一毫地被补回来,温润而厚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那面平平无奇的铁墙上。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热,还有一丝贪婪。
这哪里是磕头!
这简直是磕仙丹啊!
“老大,我……我能再磕仨不?”胖三搓着手,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陈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当是吃自助餐?”
“规矩就是规矩,一天两次,一次三叩首,多一下都不行。”
“过犹不及,小心把你那点阳气全榨干了。”
胖三脖子一缩,顿时不敢再多嘴。
这一下,再没人质疑陈义立下的新规矩,看那面墙的眼神,比看亲爹还亲。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义字堂的祖师爷牌位和那块鎏金的“义字当头”牌匾,恭恭敬敬地请进了苏府正堂。
一边是抬棺匠的祖宗和规矩。
一边是镇压国运的“活祖宗”。
自此,这座沉寂了五十年的西交民巷甲十三号,彻底改换门庭,成了义字堂的新堂口。
福伯也被留了下来,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再看看这焕然一新的宅子,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苏家这艘破船,交到这位陈先生手里,才算是真正靠了岸。
没了催命的阴债,揣着花不完的钱,住着王府一样的豪宅,每天磕磕头还能强身健体,胖三他们几个差点乐疯了。
“老大,我瞅着后院那池子不错,咱改成恒温泳池咋样?再请几个穿比基尼的……”
“滚。”
“老大,东厢房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咱改成一个电影院吧?就那种能躺着看片的!”
“可以。”
“老大……”
“胖三。”
陈义放下手中的一本线装古籍,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钱是给你们安家立业的,不是让你们败家的。”
“谁要是敢拿这钱去沾黄赌毒,或者为非作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义字堂的家法,比外面的王法,更狠。”
胖三浑身一个激灵,立马站得笔直:“明白!老大放心,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
就在这时,福伯拿着一封烫金的信函,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透着一股不安。
“陈先生。”
福伯的脸色有些发白。
“门外来了几个人,说是……‘京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送来了这个。”
陈义接过信函。
信封是上好的宣纸,上面的字是用钢笔写的,笔锋锐利,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他拆开信封,抽出一张公函。
公函的内容写得冠冕堂皇,先是引经据典,说明了西交民俗巷甲十三号作为历史建筑的重要性,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据我协会下属监测中心观测,贵府邸于近日出现异常强烈的能量波动,为确保历史建筑安全及周边区域稳定,我协会决定于三日后,派专家组进驻贵府,进行为期一周的‘抢救性勘察与保护’。望府上主人积极配合为盼。”
落款是“京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盖着一个鲜红到刺眼的公章。
胖三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什么玩意儿?查户口的?老大,咱现在是这宅子的合法主人,地契房本都在,他们凭什么进来勘察?”
“没那么简单。”
陈义将公函放在桌上,指尖在“能量波动”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他心如明镜。
这所谓的“能量波动”,指的定然是那青铜巨棺苏醒时,泄露出去的国运龙气。
看来,这京城地面上,能闻着味儿的,不止他们抬棺匠。
“他们不是来查户口的。”
陈义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们是冲着龙气来的过江龙。”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院外车水马龙的京城,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后背发凉。
“苏家的阴债,我们是了了。”
“可这活人的阳债,才刚刚开始。”
“传我的话,让兄弟们把吃饭的家伙,都擦亮点。”
陈义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三天后,有人要来我们义字堂……摘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