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水柱扑面而来，占据了全部视野。
它来得太快，超越了声音，超越了人类神经的反应极限。
舰队的近防系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炮口甚至来不及调整角度。
舰桥内，无论是身经百战的海军上将，还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霍远山，都只能站在原地。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关头，一个身影动了。
不是速度最快的凌雪，也不是攻击最强的雷毅。
是石凯。
“吼！”
一声闷吼从他喉咙深处滚出。
他发动了自己的天赋，磐石之躯。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转化为带着金属光泽的超高密度合金。
他身上的海龙重甲光芒大作，一道道幽蓝色的水流从甲胄的鳞片缝隙中喷涌而出，在他身前急速汇聚，形成一面巨大的蓝色盾牌。
盾牌上，一个海龙龙头的虚影张口咆哮。
石凯没有选择躲避。
他迎着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从被震碎的舰桥舷窗破口处，一跃而出。
他用自己的身体，决绝地挡在了水炮与镇海号航空母舰之间。
轰！
水炮结结实实地轰击在石凯的身上。
整个舰桥剧烈一震，这股巨力将整艘镇海号航空母舰都向后推动。
控制台上的仪器火花四溅，固定在地板上的座椅都被掀飞。
舰桥内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掀得东倒西歪。
石凯身前那面由海龙之力凝聚的巨盾，只支撑了不到零点一秒，便寸寸碎裂。
水炮余势不减，全部的动能都倾泻在了他合金化的身躯和那套A级重甲之上。
石凯被这股巨力轰飞出去。
他撞穿了航母舰桥下方的甲板，又撞穿了甲板下方的指挥中心，留下一个漆黑的窟窿，彻底消失。
舰桥内，死里逃生的人们挣扎着爬了起来。
没有人去管自己身上的擦伤。
海军上将、霍远山、赵擎苍，这三位华夏军方的最高层将领，不约而同地冲到了破碎的舷窗前，向下望去。
航母的甲板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破洞，边缘还冒着电火花。
“这……这是人能挡住的攻击吗？”
霍远山的声音发干，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凌雪靠着墙壁，指甲深深掐进了墙体的合金板里，没有说话。
雷毅的金属义眼红光急促跳动，内部的运算核心发出过载的蜂鸣声。
陈凡的眼睛红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看任何人。
他转身，助跑，直接从舰桥那个被石凯撞开的巨大破口，一跃而下。
“陈凡！”赵擎苍伸手去抓，却只触碰到他飞扬的衣角。
风在耳边呼啸。
陈凡发动了风之轻语，身体在空中变得轻盈，他精准地落在下方一层破损的甲板上，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冲向那个贯穿了数层甲板的漆黑大洞。
在甲板下方第五层的机库里，陈凡找到了石凯。
这里一片狼藉，扭曲的钢板，断裂的管道，还有几架被冲击波掀翻的战机残骸。
石凯就嵌在机库最深处的一面承重墙里。
他身上的海龙重甲，那套陈凡亲手为他“生产”出的A级重甲，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胸甲的位置有一个凹陷，无数细密的裂痕遍布全身，许多鳞片已经脱落，露出了下方合金化的躯体。
但即便是合金化的身体，也无法完全抵消那冲击。
他的胸口塌陷了下去，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只有微弱的生命体征还在搏动。
他还没死。
但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
“医疗兵！”
陈凡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咆哮，他的吼声因为愤怒而变了调。
“来人！带上最好的恢复药剂！快！”
几道身影从上方的破洞处接连落下。
是雷毅，凌雪，晏森和冯笑。
他们看到嵌在墙壁里的石凯，每个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冯笑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晏森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周围跳动的电火花，但他握着思维增幅短剑的手，青筋暴起。
凌雪走上前，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海龙重甲上的裂痕，然后缓缓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看向海面的方向。
她身上的深海夜影斗篷，逸散出的光影波动，变得极不稳定。
“计划……继续。”
雷毅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凌雪，晏森，冯笑，执行B计划！从侧翼突入！”
“石凯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不能浪费！”
“就算死，也要把信标给我贴上去！”
凌雪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她的身影逐渐淡化，融入了机库的阴影之中。
冯笑擦了擦眼睛，跟在晏森身后，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准备为凌雪的潜入提供远程支援和掩护。
机库里，只剩下陈凡和雷毅，以及昏迷不醒的石凯。
医疗兵很快赶到，他们抬着维生设备，给石凯注射了最高浓度的生命药剂。
但那药剂注入他体内，石凯的伤势没有任何好转。
他胸口甲胄上的裂痕，还在不断扩大。
陈凡扶着昏迷的石凯，很清楚这种伤势，常规治疗已经无法挽回。
那一道水炮里蕴含的能量，还在持续破坏他的生机。
他抬起头，透过机库的破口，看向外面的海面。
深海巨妖那巨大的头颅，在击退了舰队的第一波冲锋后，再次浮现。
它的视线在海面上扫过，寻找着刚才那个挑衅者。
陈凡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武器，也不是药剂。
是一张泛黄的，由某种生物皮制成的卷轴。
卷轴上，用鲜血描绘着古老而复杂的符文。
【生命共享契约（B级消耗品）】
【效果：使用者可与一名目标强制绑定生命。在契约持续期间，双方将平摊所有受到的伤害，共享彼此的生命力。注：若一方死亡，另一方将立刻死亡。】
这是他之前在流水线上，用一头稀有的B级治愈系共生魔兽掠夺出的奇物。
陈凡没有一丝犹豫。
他撕开卷轴。
他将契约那代表着给予的一端，重重地按在了石凯那已经破碎的胸甲上，按在了他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位置。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契约那代表着“索取”的一端，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