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顶层，【千面】的全息投影浮现，影像稳定。
“静默领域，确实是克制我的好东西。可惜，你们晚了十分钟。”
雷毅那只完好的手臂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投影。
投影中，【千面】手指在空中一点，身后亮起一块巨大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是霜夜城的完整三维地图，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罗列其上。
地图上，五个红点在不同区域闪烁。
“这是我为这座城市准备的礼物。”【千面】的语调带着一种展示作品的得意。
“一共六份【黑死蝶】样本，五份已经通过我改造的城市供暖系统，以物理方式送往了五个不同的避难所。”
晏森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看向自己的终端，上面空空如也，与这座城市的数据链接被彻底斩断。
他成了一个瞎子。
“现在，那些避难所里，聚集了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幸存者。”
【千面】的投影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那五个红点上依次点过。
每点一次，那个区域的人口统计数字就会跳动一下，最终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总数。
“三十分钟后，样本容器的定时装置就会启动，高浓度病毒气溶胶会瞬间充满整个避难所。”
他顿了顿，投影的形象歪了歪头。
“当然，还有一份在我手里。“
“同样的时间后，我会将它投向另一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城市。你们猜猜会是哪一座？滨海？还是京城？”
凌雪的呼吸一滞，她握住了手臂上的伤口，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石凯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混蛋！”雷毅的怒吼声在钟楼里炸开。
【千面】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
“晏森，龙盾一号的大脑。”
他将视线转向那个脸色苍白的技术专家。
“别白费力气了，在你们降落的第一秒，我就接管了这座城市的中央AI。现在，霜夜城的每一个摄像头，每一个传感器，都是我的眼睛。”
“这也多亏了你的能力，还得谢谢你呢！”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我的领域。”
信息孤岛。
他们成了彻底的信息孤岛。
就在一片绝望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的条件是什么？”
是陈凡。
他从雷毅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最前面。
他手中的【静默领域发生器】已经停止了工作，但他握得很稳。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千面】对话。
钟楼顶层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千面】也终于将他的注意力，从龙盾一号的成员身上，转移到了这个计划外的变数之上。
他打量着陈凡，一个D级武者，在他庞大的计划里，本该像一只蚂蚁一样被忽略。
“条件？”【千面】的投影发出了一声轻笑，“不，我从不跟人谈条件。”
“这是一道选择题。”
他伸出两根手指。
“友情提示，你们这里只有六个人，而需要处理的地点，也是六个。”
“你们可以选择分兵去拯救那五个避难所里的平民，尽一尽你们英雄的职责。”
【千面】的影像向前倾了倾，凑近了陈凡。
“这意味着，如果你们选择去救人，你们必须分兵。五个人，全速赶往那五个坐标点，也许，我是说也许，能在最后时刻阻止病毒扩散。”
“那样的话，就只剩下一个人，能来找我了。”
他看着陈凡，又扫了一眼后面那些伤痕累累的龙盾一号成员。
“前提是，你们能找得到我。”
“就算真的让你们找到了，又有谁能单兵作战打赢我呢？A级？你们这些B级？还是那个D级？”
“当然，也可以选择，集结你们全部的力量，来抓捕我这个万恶的罪犯。”
“来吧，做出你们的选择吧，龙盾一号的精英们。是选择牺牲一部分平民，用微乎其微的概率抓住我去拯救更多的人？”
砰！
雷毅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了钟楼古老的砖墙上。
这是阳谋。
【千面】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然后逼着他们，按照他制定的规则来玩这个必输的游戏。
平民要救。
【千面】也必须抓住。
否则，将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霜夜城出现。
他们没有选择，却又必须做出选择。
“有意思。”陈凡忽然开口，他看着【千面】的投影。
“你很有意思。”
“哦？”【千面】的兴致更高了。
“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释放病毒。”陈凡的声音在寂静的钟楼顶层，异常清晰。
“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你做这一切，又是幻象，又是病毒，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只是为了让你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穿过这片边境线，对吗？”
陈凡话音落下，雷毅砸墙的动作停住了。他猛然转头。
晏森扶着墙壁，原本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他们都被【千面】制造的“毁灭世界”的假象给迷惑了，陷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思维定式里。
却忘了，这个男人最根本的需求是什么。
他是一个叛逃者。
他需要的是逃离，而不是毁灭。
钟楼顶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片刻之后，【千面】的投影，缓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
“精彩。真是精彩的分析。”他看着陈凡，第一次收起了那种玩味的姿态。
“没错，我对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没有半点兴趣。那太低级，也太无聊了。”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一些过境的小麻烦。而你们龙盾一号，跟得太紧了，像一群甩不掉的苍蝇，让我很困扰。”
“所以我为你们设计了这样一个舞台，一个足以让你们这些英雄，疲于奔命，最终却一无所获的舞台。”
他的投影再次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么，英雄们。”
“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话音落下，【千面】的全息投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钟楼顶层，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块显示着霜夜城地图的巨大屏幕，和上面那五个疯狂闪烁的红点，在提醒着他们。
那三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