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冷宫废后的五种蔬菜(17)
两刻钟后。
何映雪换了一身藕荷色裙装重返。
与方才离去时的慌乱不同,此刻她眼角眉梢都染着掩不住的笑意。
宋悦笙几乎能猜透她此刻的心思。
无非是觉得皇帝赐给自己的衣料普通,可见圣眷稀薄。
“宋姐姐。”
何映雪声音甜得发腻,“人靠衣装马靠鞍,陛下既然赏了东西,想必之前的事另有隐情。”
她故作亲热地凑近。“改日本宫送你一套云锦裁的衣裳可好?”
“咔嗒。”
窗棂突然传来轻响。
宋悦笙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玄色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何映雪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发现什么也没有,随即掩唇轻笑。
“哎呀,本宫一时失言了。”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平日在灼英宫喊惯了,闻彧也允我这般唤的…”
宋悦笙揉了揉太阳穴。
“贵妃见谅,我有些乏了。”
“那本宫就不叨扰了。”
何映雪心满意足地起身,裙摆荡开优雅的弧度。
寒枝连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款款离去。她以为自己的炫耀奏效了。
实际上,宋悦笙只想赶紧清净。
刚走到宫门口,何映雪突然崴了下脚,狼狈地摔在雪地上,半截身子已探出门槛。
寒枝慌慌张张去扶,正遇上交班而来的燕无咎。
“娘娘。”燕无咎单膝跪地扶起她,声音冷硬如铁,“末将早说过,冷宫阴气重,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何映雪拍打着沾雪的裙裾,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燕统领教训的是,本宫…再不会来了。”
若有朋友圈,她怎么可能费劲要在雪后来这里?
一条含沙射影的状态足矣。在被太后召见前,何映雪是打算过几日再来与宋悦笙商议,助她复位的事。
可昨夜那场谈话让她恍然大悟。
原主身世与书中记载有出入,多了一些其他关系。
比如叔父是国子监司业。
姑姑嫁入江南世家,丈夫为盐运使。
表兄掌管部分禁军。
祖上出过翰林学士、国子监祭酒,家族藏书丰厚。
再加上闻彧赏赐宋悦笙的时间早于原著……
这些变化让何映雪突然醍醐灌顶。
既然许多事都与书中不同,那“疯傻惨死”的结局未必是定数。
争宠?
她不屑。但正如太后所说,既然顶着何家嫡女的身份,总该为何氏一族谋些福祉。
毕竟前朝与后宫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宫门缓缓闭合时,燕无咎抬眼望去。
宋悦笙正立在廊下,雪光映得她身影格外清晰。
年轻的禁军统领眉头紧锁。
顿时觉得日后的后宫,会像前朝后宫一样不得安宁。
宫门“砰”的一声合上,宋悦笙突然对着空气说了句:“出来吧。”
枕书和执棋正疑惑间,闻郁从屋后的阴影处踱步而出,身上背着一个不符合身份的包袱。
“她是贵妃。”宋悦笙转身直视他,“你不该对她出手,尤其是在冷宫对她出手。”闻郁把玩着手中的石子,漫不经心道:“她惹你不高兴。”
两个宫女识趣地退下。
“我哪里不高兴了?”宋悦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催她走是因为听见了你的脚步声。冷宫除了你,没有人会来。”
闻郁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又立刻绷紧。
“她一个贵妃来冷宫能有什么好事?阿蘅,我这叫防患于未然。不然,你被她害了都不知道。”
宋悦笙懒得与他争辩,转身进了屋。
闻郁连忙跟上。
“我带来的药材和食材都放在了厨房,吴公公正在那里收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崭新的陈设映入眼帘。银丝炭在鎏金盆里烧得正旺,窗边小几上摆着御窑青瓷茶具,连榻上的锦被都是今年新贡的云纹缎。
包袱应声落地。
“阿蘅。”
他喉结滚动,声音突然变得酸涩,“宫里都在传皇兄赏了你许多东西,我原是不信…”
目光触及她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时,闻郁瞳孔骤缩。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怎么弄的?”
宋悦笙挑眉:“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哥咬的。”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日吃什么。
闻郁眸色瞬间暗沉,指节捏得发白。那一瞬,他脑中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带兵闯宫、毒杀亲兄、甚至一把火烧了这吃人的皇宫…
“啪!”
宋悦笙一记弹指敲在他额头:“别愣神,耐心听完。”
“几天前,我在屋顶练武赏雪,闻彧怕我死,我爹率领宋家军找他麻烦,所以突然闯入冷宫,结果发烧了。我照顾一夜,他醒来非但没感谢,还把我手腕咬出血。”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道来。
闻郁安静地听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她腕上的绷带,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阿蘅。”他突然抬头,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跟我走吧。”
“我娶你,我们在宫外安家。若你不喜煌京,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宋悦笙摇头,目光越过他望向窗外:“我现在只想做皇后。”
“你还说对皇兄无感!”闻郁声音陡然提高。
“我要的是皇后之位。”宋悦笙转回视线,直直望进他眼底,“与皇帝是谁无关。闻既白,那个位置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你。”
闻郁呼吸一滞,仿佛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宋悦笙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决然。
“如果……”
闻郁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如果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别人,不管史官怎么撰写,我都会踏着尸山血海爬上去。”
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暗潮,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宋悦笙的肩膀。“既能成全你的心愿,又能…”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
“又能日日见到你。”
话落,闻郁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他无意识地揪住衣襟,指节泛白。
“当年我们的生母容嫔遇害后,是皇兄护着我在宫外活下来。我的吃穿用度,查生母被害的银钱,都是他暗中接济。”
他长舒一口气,似有些无可奈何。
“阿蘅,我不能抢他的皇位。”
宋悦笙突然轻笑出声:“可你现在……不就是在抢他的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