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强撑着走回房间,抖着手锁上了房门。
她抓着床沿坐下来,心跳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如捣鼓。
眼泪顺着凹凸的皮肤流淌,回忆的潮水,一个匍匐,接着一个,撞击着她的心。
“妈妈,你别哭啊,莞莞听话,你不要哭!”
“妈妈,你别离开莞莞,你走了,莞莞就没有妈妈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回来吗?”
……
这一声声的童音,穿过岁月的隧道,在她耳边缭绕。
“莞莞……”
祝雅钦撕裂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呢喃而出。
无数个夜晚,无数个梦里,她唯一牵挂的小女儿。想起来就会心碎的小人儿,居然,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漂泊在海外的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无数次想过放弃归国的想法,可是只要想到女儿,她总是勇气满满。
可是她也知道,时光太长了,她离开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
显然,苏北征不会将她的离开说成一个意外。
那么苏莞必然会认为,她被她的妈妈抛弃了。
孩子心里,怕是十分讨厌她。
如今自己,面目全非,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废人。
后面,还有父母的大仇要报,如果苏莞真的嫁给了顾钰,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那她就不能,也不该,再把她牵扯进来。
缺失的,永远无法弥补。
她只能在心里为她的女儿祈祷,永远幸福安宁。
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芬独自坐在床边,哭了许久,直到没有眼泪可以流出。
哭红的眼睛里,满满染起了汹涌的恨。
窗户玻璃的倒影上,是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年轻的苏北征扣着祝雅钦的手,将她的行李箱甩在了地上。
“你准备去哪里?你不要这个家了?”
祝雅钦愤怒地去抢自己的行李箱。
“家?什么家?你说的是我们这个家,还是你在外面的那个家?”
“你不要发疯!”
苏北征怒不可遏地踢了行李箱一脚。
祝雅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闺蜜,居然有一个比自己的女儿还大的孩子。
当那个孩子扑向苏北征喊爸爸的时候,祝雅钦才知道,所谓的闺蜜,所谓的知己好友,张宛若,不过是披着人皮的一条毒蛇。
“我与宛若本就交往在你之前,如果不是家里强制,你以为我会娶你?”
苏北征也是不装了,大手一挥极其强硬。
“这事情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这么办。宛若她已经很懂事了,既不要求名分,也不追求排场。她只是想给蓉蓉一个身份。你们不是一直相处的都很好,你还是我苏北征名正言顺的妻子,有什么问题?”
祝雅钦站在那气得发抖,要不是自小良好的教养,她真的很想扑上去,撕烂他那不知廉耻的嘴脸。
“你既然不爱我,你为什么要娶我?你可以不同意,可以拒绝,你为什么要骗我?”
祝雅钦几乎是歇斯底里。
她是真的爱过苏北征的。
她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
他们的婚姻虽说是父母先做的决定,她的父母,从来都是从她的喜好出发的,如果不是她点头,这件事情根本不会成。
她不明白,既然苏北征有一个相爱多年的未婚妻,为什么又要装作单身,来跟她见面,说那些话来撩动她的心扉。
让她爱上他,甚至心甘情愿嫁给他。
她自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渣得千奇百怪。
苏北征面对她的质问,并不歉疚与悔意。但还是软下声音哄她:“我既然娶了你,我自然是有我的考量。你不要胡思乱想。既然你觉得你爱我,那为什么就不能牺牲一下,大度一些,成全宛若。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跟你一样,太爱我了而已。她一个人拖着孩子,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很不容易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善良的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在你和她还是朋友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北征说着,抓住祝雅钦的肩膀。
“雅雅,你放心,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永远是特别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你和莞莞在我心里的份量。我只是想一切都不要变,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可以生活在一起。”
祝雅钦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此刻她终于明白,她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根本不懂她,也终于愿意面对,内心里一直以来的怀疑。
他娶她,不过是另有所图。
她认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利益的预谋。
一场诓骗。
“苏北征,你看中的,是我们祝家的身份地位,是我父亲的名望,对吗?”
苏北征神色变了变,看着祝雅钦的眼色冷了下来。
“你跟他们说的一样,贪图的是,是我祝雅钦的家势,是我祝家独女的身份,是我的那些,身外之物。”
要从心底里承认,自己爱的男人,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爱过自己,像祝雅钦这样优秀的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几乎等同于,破碎重塑。
苏北征脸色冷,声音更冷。
“雅雅,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吗?”
苏北征放开抓着肩膀的手,祝雅钦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光是承认,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苏北征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你总是太清醒,太自以为是。你以为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我们这样家大业大的独子,爱情,是什么珍奇宝藏?重要到不行?还非得是与你产生的爱情?”
这番话,无疑是往伤口上撒了一把重盐。
他承认了。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谁呢?当初,江南江北,那么多名门显贵,让你选,是你自己挑的我,也就是说,是你认可的我,我是人是鬼,都是你允许的。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你想让我做你的裙下臣,我就演给你看。但是你让我演一辈子,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此刻的苏北征,薄情至极。
他的满盘打算,不容人打乱。
那时候的祝雅钦不明白,苏北征为什么那么想要张宛若进门。他又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她?
太年轻,总是喜欢从爱不爱去考虑。
等随着年月增长,阅历增加。
后来的祝雅钦才看懂了苏北征。他当时的强硬,不过是作为脱离了父母之后的一次自证。
他要证明自己是一家之主,他要臣服,他要说一不二。
他要维护他莫名其妙的自尊,捍卫他作为男人的满足感。
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但是他也小看了祝雅钦,她虽然是温室的花,但绝不娇弱。
她的父母给了她保护,也给了她很好的三观。
她是不会接受二女共侍一夫的。
于是作为两个人闹掰的起点,他们的这场离婚大战,僵持了一年。
直到苏北征被逼得,对她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