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雨水在青石路面上积成浑浊的小洼,楚如兰半新不旧的漆皮高跟鞋踩下去时,溅起的泥点像墨汁般晕染在顾云轩补了又补的裤腿上。
那鞋跟足有三寸高,鞋尖处已经磨出了些许毛边,却仍保持着优雅的弧度,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即便落魄也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去金飞路。”楚如兰漫不经心地甩着那个镀金小钱包,链条在雨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上车以后,楚如兰突然皱眉,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停在半空:“等等你是顾顾?”
顾云轩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这个动作让他破旧的粗布上衣后领,重重的摩擦过颈后晒伤的皮肤。
车杠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身份,一个三餐不继的黄包车夫,而不是他幻想中衣冠楚楚的银行家。
自从被迫转学那天起,顾云轩曾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设想过与楚如兰重逢的场景。
有时是在某家银行的开业酒会上,他作为新晋股东,被各界名流众星捧月。
而楚如兰只能站在角落,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有时是在慈善选举的舞池中央,他穿着定制西装,向这位昔日的校花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而对方脸上,一定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最阴暗的深夜里,他甚至恶毒地想象过: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楚家那种暴发户早该破产了。
那个曾经用高跟鞋碾过他尊严的楚大小姐,如今说不定正在某个肮脏的巷子里,对着粗鄙的黄包车夫强颜欢笑。
这种想象总能带给他一种扭曲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当年被当众羞辱的创伤。
可命运偏偏给了他最不堪的一种重逢方式,他狼狈的挂着发黄汗巾,而她俯视的目光中除了嫌弃,还带着一种发现落水狗的新奇。
“顾云轩。”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车把上。那上面甚至还带补丁!
楚如兰涂着猩红唇膏的嘴唇突然咧开,露出珍珠般洁白的牙齿,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与几年前如出一辙的轻蔑:“天啊,你怎么 。”
她的笑声突兀地刺破雨幕,混合着远处汽车的鸣笛声:“看来我当初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下等人。”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般烙在顾云轩心上,他咬紧牙关,拉起车就开始狂奔。
楚如兰在车上摇晃着抱怨稳些,她身上茉莉香水味混着自己的汗味,一个劲儿往他鼻孔里钻。
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到了地方以后,楚如兰下车时,一枚银元划出抛物线落入水洼:“不用找了。”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漂亮的眼眸中满是轻蔑:“老同学嘛。”
本来这种弯腰捡钱的事情,顾云轩已经做得熟悉无比,可看着楚如兰的背影,他的脊梁无论如何也弯不下去!
走出两步后,他又猛地折返,在那枚银元即将被路边的小乞丐捡走前,一把将它攥进掌心。
银元边缘割破了皮肤,血丝混着雨水在指缝间晕开。
顾云轩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不会永远这样被人踩在脚下,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轻贱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咖啡馆二楼的阳台上,顾斯年放下手中的白瓷咖啡杯,指尖轻轻敲击着鎏金的杯沿。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蹒跚远去的黄包车夫背影。
这剧情不太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