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的夜色是流动的碎钻,铺陈在太平山脚下。
一场名为“浮世遗珍”的专场拍卖会,因一件乾隆珍藏的元代名画,吸引了全港乃至北美的顶级藏家与富豪。
“168号五王醉归图,起拍价,三千万。”
资深拍卖师沉静却蓄势待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瞬间压下了场内细微的私语。
灯光精准地打在玻璃展柜内,两米长的画卷在灯光下流淌着穿越数百年烟尘的古朴气韵。
十八世纪,它曾栖身于帝王案头,为乾隆掌上清玩。
竞价如预料般激烈,节节攀升。
拍卖师目光如炬,精准捕捉着每一个举牌的手势,每一个眼神的变化,语调时而沉稳,时而煽动。
价格突破两亿大关,竞拍者的数量锐减,仅剩后排一男一女两位面无表情的专业代理人。
他们身后,匿名的财富巨鳄隔空较劲。
拍卖师唇边浮起一丝洞悉一切的优雅笑意。
“温龄,电话要不要加到两亿一千万?”
温龄侧耳倾听片刻,对着话筒低语,得到允可,旋即向拍卖师点头。
“两亿一千万!后排温龄,两亿一千万!还有加价吗?”
角落阴影里,男代理人无声抬手。
拍卖师笑意更深,手臂划出邀请的弧线。
“两亿四千万,Terence两亿四千万,温龄,我们是否继续,可以再加一口。”
温龄静听电话数秒,最终,对着拍卖师摇头。
电话结束,放弃竞拍。
拍卖师清脆的槌音落下,尘埃落定。
维港的夜雨,不知何时已细密如织,将中环的霓虹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海。
荷李活道深处。
秋云轩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透过雕花木窗,在湿漉漉的路上投下温暖的影子。
画室内,檀香幽然,如丝如缕。
春念人一身月白素缎旗袍,袖口绣着几茎淡雅的兰草。
她正俯身于一张巨大的花梨木画案前,纤指拈着一支紫毫小笔,凝神勾勒一朵将绽未绽的荷花。
墨色在宣纸上晕开,清净无垢,仿佛能隔绝窗外所有的喧嚣浮华。
一辆Rolls-RoycePhantom幽灵般无声地停在巷口,与周遭的古董店和艺廊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男人撑着一把黑伞,踏着积水走来。
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湿滑陈旧的地面,步伐沉稳,发出踩溅水花的脆响。
沈朝州,生来便是那金钱与欲望洪流中的砥柱与漩涡,天生属于掌控金钱与欲望流转的名利场。
今夜,他踏足这逼仄巷道,是为了一件先辈旧物而来。
确切地说,是他祖母的遗物,曾经作为沈春两家婚约信物,给予春家的一枚翡翠蝙蝠胸针。
可现在,春家沦为港城末流。
他那位在北美泡在威士忌与超模堆里的侄子,早把这桩婚约丢在脑后。
现在沈家上下的意思就是,算了。
秘书早已打过招呼,但那枚胸针取不回来。
男人只好选择亲自登门。
黑伞收拢时甩出一弧冷雨,他推门而入。
春念人闻声抬眸。
那一瞬,沈朝州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画室内的灯光柔和,女子抬首的瞬间,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古画活了过来。
而她的眼神没有谄媚,没有畏惧,只有纯粹的宁静和一丝打扰的不悦。
男人并未为此流露丝毫歉意,径自落座,霸道地占据一张双人沙发。
他一身量身定制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松开第一颗纽扣,露出一截冷白锁骨,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春念人将他一系列反客为主的行径看进眼里。
“沈先生?”
“春小姐。”
沈朝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画室。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却又充满生机。
墙上挂着她的新作,案头养着几株菖蒲,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纸香和若有似无的兰香。
与他惯常所处的冰冷充满算计的,或是纸醉金迷的环境截然不同。
一种奇异的洁净感。
他修长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指尖轻点,没有寒暄,直接道明来意,带着惯常的掌控力。
“那枚胸针,沈某愿以任何合理的价格收购。”
这是他的世界法则,等价交换,利益驱动。
“或者,春小姐有什么其他条件?沈氏在艺术赞助,个人画展推广方面,可以提供最顶级的资源。”
春念人放下笔,用一方素帕轻轻擦拭指尖沾染的微墨。
“好。”
她语气平和,不带一丝犹疑,一改他的秘书出面时收到的推辞,应允得轻易。
沈朝州眉峰拧起,眼神透出锐利。
春念人却并未回避,反而迎上他审视的眼神。
“不过东西不在我手里,你们想拿回去,需要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