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三重……”陈清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中没有喜悦,反倒多了一丝解脱。

    “我为这式取名‘玄冰’,乃是我之道,也是我之限。我曾在雪原上独战深渊魔王,雪中三万敌,枪下血成川,那一夜,我以枪凝意,以意炼魂,自那之后,我便知道……我走到了自己的终点。”

    “每一位超凡,皆有自己的路。我的,是玄冰;你的,还未成形。”

    “此式我不教你。”他说得果决。

    图兰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解与惶恐。

    “师父,您为何——”

    “因为你不该是我。”陈清明语气温和,仿佛安慰一位受伤的幼兽,“你的枪,不该永远沾着血和寒气。你的路,也许是火,也许是风,也许是雷霆万钧,也许是万民仰望的旗帜。”

    他缓缓踱步至图兰身前,取下腰间那枚以青铜铸就的骑士徽章。徽章上刻着夏族古文,意为“持枪者不拜神,不畏死,不负雪原”。

    “图兰。”他轻声唤道,“你已得吾衣钵,是我陈清明门下唯一的徒儿。从今往后,凡你所行之道,皆不辱我枪术之名。”

    他将徽章缓缓别在图兰胸口,动作像是替一位少年戴上成年礼的徽记。

    “而为师我——”

    陈清明回望极远的北方,那里风暴翻涌,天光如墨。似有一股漆黑的意志,自虚空中缓缓而来,如同无数梦魇在雪原深处复苏。

    “我要去,与那魔神做个了断。”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却更清晰地穿透了天地之间。

    “图兰,我曾困于这南极冰原九十七年,不死、不眠、不退,等一个可以承我枪法之人。而今我得你,已无憾。”

    “可你记着——”

    他转过身,双目如炬,冰雪在他肩上燃烧。

    “此方天地,不过沧海一粟。你日后若修成通天之道,必见更高天、更深渊、更大魔、更广众生。”

    “若你飞升成功……届时,于因果之中,我与你再见。”

    风,突然大作,仿佛天地本能也为这一别而起伏。

    陈清明披风如翅,身形已被漫天雪尘掩盖,他踏上那一条遥远、孤绝、直向北方魔域的雪路,仿佛要独以一人之身,重走曾踏碎百万尸山的旧路。

    图兰跪伏在雪地,久久未起。

    他没有哭。枪之传人不应流泪。

    但他懂了,此一别,或为永别。纵然日后真有再见之日,那已非“师徒再见”,而是“道者归来”。

    冰雪继续落下,天地茫茫。

    而在那雪中,一人踏歌远行,一人执枪守候,彼此不言,却以万古寂寞相送。

    陈清明又兵解了,他与魔神大战十天十夜,终气力不支,兵解于世。他在这方天地的心神回归本尊。

    坐忘峰上,苍松静立,白雪皑皑,山风如琴瑟低吟。他的肉身未曾动弹分毫,然而在元神层面,他早已回归自身,踏入更深层次的意识洪流。

    纪元世界,终究只是他的“观想之作”,一处在他十四阶闭关时,以“念”为网,以“因果”为经纬,以“时空涟漪”为投影,凝结出的复杂系统。

    可如今,这片他创造的世界,似乎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历史”。

    他在那方世界中的一具化身——玄冰骑士陈清明,终在与魔神血战十昼夜后,于力竭中兵解,化作一缕意识余光,回归本尊。

    他的内心没有悲伤,也没有欣慰。相较于感性,他的理性与哲思本能更胜一筹。

    他开始审视为何一个他纯粹以“美好理想”观想出的世界,会演化为如此沉重血腥的历史现实?

    他沉思许久,忽而轻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