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舒霍然抬头:“殿下欲——?”

    姬无忌手拂沙盘,指向大禹与纪元边界。

    “孤欲设‘临界议坛’,征四方群贤,派我朝能士赴纪元学习其法——表面是求学,实则探虚实。”

    “另择数郡,试设‘农社’与‘共工坊’,归属太子府直辖,观其成败。”

    “如若可行,孤将在太子辖地推行简政,减赋、施教、开械坊,立‘百工之会’,择日行事。”

    众人皆惊。

    柳望舒大声斥道:“殿下!此举乃逆流之举!若陛下知晓,必动雷霆之怒!”

    姬无忌却缓缓道:“故而孤不在意陛下知否。”

    “父皇身躯抱病,近年已不御朝堂。实权,早已下移中枢。”

    “孤若不试此策,朝堂上下、万姓百民,终究只是浸在腐沼中的蛆虫,彼辈坐殿高堂,实已掩耳盗钟。”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刀,“孤要开此天窗,让天地透气。”

    此言一出,钟离晟第一个点头:“属下即刻部署,调遣暗卫十二组,潜入纪元王朝各地,搜集其制度运行各阶层实况。”

    费沉舟紧握拳头:“若有兵变迹象,末将即调禁卫二营前往镇压。”

    夜春灯斜倚案边,眼神中隐隐闪动着狂热:“殿下此举,若成,必成万世新朝;若败,或将为我等所有人掘墓。”

    姬无忌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为天下人做一次试刀石,若要殉,我等亦当共赴。”

    此刻,厅外风声大作,卷起夜灯摇曳。

    一道雷霆划破天穹,苍穹震鸣,如开裂的天门。

    姬无忌负手而立,面对沙盘,一字一句,低声道:

    “纪元已至……旧纪将亡。”

    “但在它亡之前,我要让它在光中烧完,而非在腐朽中溃烂。”

    次日清晨,紫宸殿前,风雨欲来。

    钟鼓三响,鸣于千宫万阙。

    辰时初到,天色尚未大亮,青玉宫前却已灯火通明,金砖铺地,玉石筑阶。紫宸殿上,百官分列班中,如一排排铁铸神像,衣袍猎猎,神色冷凝。无人交谈,唯有秋风穿殿,带来殿檐下沉沉寒意。

    东厢列文官,西厢列武将,三公九卿,五府六曹,尽皆在位。

    主位空悬,帝未亲临——这是自太子姬无忌监国以来惯例,然今日众臣却各怀心思,神情肃穆中隐有异动。

    内侍宣喝:

    “太子驾到——”

    龙首玉阶之上,玄衣太子步履如铸铁入殿,剑眉入鬓,眼神沉似古井,缓步登上监国之位。

    礼毕,百官山呼。

    但那山呼声,却不再如往日一般整齐而热切,反倒似带一丝迟疑,一丝冰凉。

    ——肃静之后,风暴骤至。

    只听殿下一声冷笑,自西厢中传来。

    “太子殿下,您监国以来,百事如麻,臣等实难袖手旁观,今当直陈其弊。”

    此言一出,百官皆惊。

    敢于第一个出列者,正是当朝二皇子姬无休,身着紫金官服,神色沉稳,语调却不怒自威。

    姬无忌眉毛微挑,冷眼望去,道:“二弟有话,不妨直言。”

    姬无休躬身行礼,语气却如寒刀破水:

    “太子监国三载,国库亏空七成,边疆藩镇割据,江南水患未息,粮仓却空;民间苛捐杂税日益沉重,百姓赴井而亡者数百起;您又大肆重用私党,如钟离晟、夜春灯等不知出处之人,排斥异己,擅移官位——此等行径,莫非以天下为赌?!”

    此言一落,朝堂上风起云涌!

    只听吏部侍郎接言:“陛下卧病之际,太子本应辅国安民,反令朝纲日乱!”

    “兵部尚书附议:太子未经陛下允准,擅调禁军二营至西境,是否意图另有所谋?!”

    “刑部尚书再奏:前月南郡郡丞弹劾太子之密折未回,竟横遭不明之火焚宅,全家尽灭,臣等心惊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