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没人理会。打斗太混乱,太分散,所有人都像是落水乱扑腾的鱼儿。但很快,有几个与他一个连的战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一人扯下一条酒吧桌布裹住流血的拳头,冷笑着跟上;另一个从地上爬起,眼角淤青,却扛着一张被打弯的椅子,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再往后,越来越多的陆战士兵像是被磁铁吸引般靠拢,有些是认识的战友,有些干脆是看到人多好办事的散兵游勇。
三四十人,迅速集结成一支小规模冲锋队。
他们的装束不一,神情各异:有人牙缝里还夹着烟蒂,有人披着用来盖夜班觉的军毯,有人头上顶着半个舰队头盔,眼中却是兴奋和暴力的火光。他们没有口号,也没有队形,但当他们拧成一股绳,整个酒吧顿时形势逆转——陆战队从散乱的防守反击,转为主动进攻。
前方,有几个舰队士兵正扶着各自同伴后退,他们穿着黑色制服,标志清晰,是舰桥系统维护组、通讯组以及战术控制模块的后勤人员。他们本就不是前线战斗兵种,对打架也没太多训练。早先仗着人数还可混水摸鱼,现在面对一股组织起来的暴力洪流,他们顿时节节败退。
地上躺着的,不再只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醉汉。
一排排陆战与舰队的混合伤兵,有些被打昏,有些正咳出牙齿,有些在酒精与肾上腺素的双重刺激下还想爬起来继续战斗,却被一脚踢回地板。
其中,一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舰队中尉正努力往吧台方向爬行,一边拖着脱臼的左臂,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地面渣滓!你们就是没爬上轨道的猴子!”
这句话刚出口,一把酒瓶就应声砸中他脑袋,他翻身倒下,再无声息。
碎掉的灯泡爆出最后一道白炽火花,半截吊灯垂在天花板下嘎嘎作响,红色应急灯在尘雾中旋转投射,像某种疯狂的舞会在作结。墙壁上贴着的“联邦欢迎你!”、“舰陆团结,共御敌寇!”的宣传海报此刻早已被拳头和血液染得模糊。
一位年轻的陆战兵甚至站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拆来的酒桶喷嘴,大喊:“干掉那帮喝脱脂牛奶的婊子!”结果下一秒就被飞来的玻璃杯打了个跟头,滚进了一滩溢出的墨绿色酒液中。
詹姆斯镇的这家酒吧,几乎每周都要发生一次混战,甚至有“战前练兵场”的绰号。每次宪兵来得时候都像是医生给尸体盖被子——来的时候热闹,走的时候乱七八糟。但没人真正付出代价。没有人被追责,也没有人真的受审。每个人只是回营洗个澡、换个绷带,再在下次冲突里卷土重来。
可这次不同。
第二次斗争,爆发在海若雪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之后。
自詹姆斯镇那场斗殴风波后,基地宪兵逮捕了一些肇事士兵,但处理极为轻描淡写几个喝醉的新兵被禁闭三天,几个老资历的陆战队军士则是“内部通报批评”了事。舰队那边一肚子委屈,但联邦军部不愿扩大事态,轻轻压下。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又一次基地常规暴力事件,没必要追究。
海若雪察觉到不对劲。
在训练场,在弹药库,在动力装甲挂载平台,在饭堂里、甚至洗澡间里,她一次次听到低声的抱怨,悄悄的结社和自发的聚集。每一个吐槽舰队的词汇都带着火药味,每一封传阅的匿名通报上都加重了对“联邦太空部队特权阶层”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