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兵蹲在伤员之间,用仅剩的一套简易医疗设备给他们处理伤口。弹片伤、爆震伤、烧伤混杂在一起,谁也说不清这台旧设备能撑多久。

    “液压针头失灵了,推不进去……该死,等离子灼伤也没法处理了。”

    “换根针!用手打药!”

    “谁还有消毒片?止血贴?止痛剂?”

    几个新兵摇头,脸色惨白得如纸。有人开始嘶哑地念着母星的祈祷词——那是他们还在农村念书时,从祖母那里学来的古语,用来祈求神灵护佑。他们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野狗,带着战火与死亡的痕迹,躲进这一节尚未烧尽的破烂铁皮之中。

    车厢后部,海若雪坐在一台报废的能量箱上,低头望着自己手掌上的一道割痕。那是之前在电梯舱盖崩落时被划伤的,一直没来得及处理,现在也顾不上了。

    她靠着金属壁闭上眼睛,长发披散在肩头,被硝烟和血汗粘成一缕一缕,像是被燃烧过的丝帛。她的外骨骼铠甲多处破损,手臂装甲几乎只剩下框架,腿部的一块重力分配器已经死机,每走一步都要承受三倍的震动,但她还是先安排完了所有人的位置和伤员的照料,才肯坐下。

    风从破损的车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联邦宣传单和紧急通告,一张贴纸打着旋飞过她膝头——上面写着:“泰伦联邦——为了全人类的未来。”

    “未来……”她轻声重复,声音低得像是风中沙砾。

    一名士兵走了过来,是奥古斯都,那名原本在训练营中经常与她作对的士兵。现在他手里抱着一卷临时电力导线,额角缠着绷带,走路一瘸一拐。他咳嗽了一声,说:“列车动力系统还能撑两个小时,除非找到新的蓄能模块。不然我们得在天亮之前下车。”

    “这边多远还有友军区域?”海若雪问。

    “按照地图,最近的巡逻补给站在五公里外,但那是两年前的地图,我们不能保证那里还没落到凯莫瑞安手里。”

    “我们不能赌。”她站起身,指节因长时间握枪而僵硬。她走到车厢前方,打开通风口的护板,让望远镜兵再次爬上顶部观察周围地形。

    这片废弃区段曾是城市中心的交通枢纽,依稀还能看出某些高楼的轮廓、广告屏幕的残骸。风吹过来时,带着一种奇异的声响,好像有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低语藏在钢铁与水泥之间。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望远镜兵说,“西南方向,有光斑,好像是生热体聚集。”

    “敌人?”海若雪皱起眉。

    “难说,也许是动物,或者……难民。”

    “我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她思考了几秒,“安置好伤员,准备部署警戒线,我要所有的火力组休整二十分钟,然后跟我下车,进行搜索。”

    “是。”

    她转头望向车厢里那一个个因疲惫和恐惧而变得迟钝的新兵。他们有的在默默地拆枪清洁,有的靠在弹药箱边打着盹,几乎与他们前两天刚进训练营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都听着。”她提高音量,嗓音里透着一股沙哑却坚定的力量,“我们死里逃生,这是运气也是能力。现在不是等人来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是救援。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要顶到最后一分钟。”

    “听到了吗?!”

    新兵们抬起头,看着她,眼中仍带着疲惫,但那团被战火烧开的、尚未熄灭的光再次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