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斜了刘三十二等人一眼,心中感动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群刁民啊。
本官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才好!
杨少峰几乎都能想象出某个老登的可耻嘴脸。
“咱那个女婿心疼那些丢了孩子的百姓,主动要求跑去查这场案子。”
“就是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这些人里面肯定会有一些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之徒。”
“咱只能给他多派些护卫,又准许他调动各地的卫所。”
“就是可惜啊,这些护卫和各地卫所的军士,终究不如他驸马府的人手用着顺手。”
不用怀疑,这些话绝对是某个老登能说出来的。
因为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落到刘三十二等一众蠢蛋刁民的耳朵里,大约就等于“你们家大老爷主动要求查案,但是很危险,护卫和卫所的军士也未必可靠,而且你们家大老爷还未必能指挥得动他们。”
说白了,某个不咋要脸的老登就是在赌,赌宁阳县的老百姓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老爷陷入危险。
老登赌赢了。
以刘三十二为首的这些蠢蛋们输得一塌糊涂。
或者说,杨少峰觉得自己也输得一塌糊涂。
没输给某个老登,但是输给了宁阳县的这些蠢蛋。
沉默了好一会儿,杨少峰才开口说道:本官先跟你们说明白,这些人跟着本官去了江南,以后多半就得留在江南。”
刘三十二闷声道:“小的们有准备,也早就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只要能保护好大老爷,就不算亏。”
其他几个社长、闾长也跟着附和道:“对,都是自己站出来的好后生,心里早就有所准备。”
“真要是有个万一,全村全社替他们供养家里父母。”
“大老爷不用替他们操心。”
“要是让大老爷受了伤,小的们也没脸活着了。”
“江南那些狗入的乡绅怎么就那么孬?”
“一个个的都不当人了!”
“要我说,也别这个那个的,直接一路杀过去算逑,宰干净了就消停了。”
“……”
嗯?
这些刁民是不是误会了本官的话?
眼看着刘三十二等人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离谱,杨少峰忍不住冷哼一声道:“都给本官闭嘴!”
杨少峰站起身来,气咻咻的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子,干脆伸手指着刘三十二等一众社长、闾长们骂道:“一群蠢蛋!”
“他娘的,从咱们宁阳县挑出来上好的后生,做好替本官赴死的准备,是不是觉得你们可伟大了?心里是不是可骄傲了?”
“一群没脑子的蠢蛋!”
“本官说的回不来,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危险,而是他们多半会被留在江南做官,或者被调去其他地方做官。”
“老……老岳父那边早就惦记着咱们宁阳县的后生,太子殿下那里也早就惦记着。”
“以前没机会也就算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们这些蠢蛋又主动送上门来,这些人肯定会被太子殿下划拉走。”
“有脑子的弄去做官,没脑子的干脆弄去卫所。”
“还指望他们能回来?”
刘三十二等人被骂得晕头转向,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傻傻的望着杨少峰问道:“大老爷的意思是,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在盯着咱们宁阳县,想让咱们宁阳县的娃子们出去当官?”
杨少峰伸手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道:“要不然呢?”
刘三十二道:“不对呀,朝廷不是发了公文,说这几年要年年开设恩科?有那么多的读书人,他们为啥老是盯着咱们宁阳县的后生啊?”
为啥?
一想到这个问题,杨少峰就想抽自己两巴掌。
因为本官教出来几个好学生。
因为宁阳县的牛马们爱岗敬业,使唤起来顺手。
因为江南的士绅集团太恶心人。
所以老登和小登想扶植起一个宁阳系,去跟江南系打擂台。
杨少峰没有回答刘三十二的问题,直接冷哼一声道:“说吧,这回又是多少人?”
刘三十二颤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百个。”
三百个?
杨少峰差点儿被这些蠢蛋们气疯。
朱重八那个老登早就已经弄走一百一十二个,有整有零的凑了一个百户所。
徐达那个老匹夫也带走了三百多个。
不知道该说气人还是该庆幸,某个老登好歹还挑挑拣拣的专门挑青壮,徐达则是只要五十岁以下的、识字且会写几个字、略微懂点儿算术、愿意从军的就直接打包带走。
然后,朱重八那个老登还许诺给胡惟庸一两百个人手?
再加上朱标那个黑芝麻汤圆和李善长、刘伯温那两个老匹夫想出来的损招,宁阳县和登州府加起来又得损失好几百个人手。
不是。
这他娘的是人,是本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行扫盲才扫出来的人,是本官“老登要政策,小登要人手,礼部蹭范本,工部抢工匠”,一点点连蹭带抢才弄出来书坊和县学、社学,一点点培养出来的人手。
不是割了一茬很快就能再长一茬的韭菜!
被某个老登和某个黑芝麻汤圆再加某几个老匹夫反复收割之后,宁阳县本身剩下的青壮还有多少?
刘三十二这些混蛋可倒好,竟然又他娘的凑出来三百个!
日子不过了啊?
一群蠢蛋!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杨少峰才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说道:“算了,三百个就三百个吧。”
“以后可得多加小心,别皇帝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你们也不想想,向来都是本官让别人吃亏,又什么时候有人能让本官吃亏?”
略微顿了顿,杨少峰又望着刘三十二等人叮嘱道:“还有,回去之后跟后生们都说明白,以后不管他们做官还是干什么,首先得有良心,谁要是敢学江南那些士绅胡来,本官第一个动手收拾他们。”
……
赶走了刘三十二等一众蠢蛋之后,杨少峰直接瘫在了躺椅上。
“亏大发了呀。”
“咱们宁阳县一共才多少人?”
“这前前后后被划拉走的,差不多就得有一千人了吧?”
杨少峰睁大眼睛,怔怔的望着房梁,自言自语般说道:“薅羊毛,合着就是往死里薅本官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