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把这里收拾干净。”王妃吩咐。

    她和衣躺下,一直到傍晚,二院来人递话,说王爷晚上要和王妃一起用膳。

    灯火通明的屋子,满桌丰盛饭菜,都是按李慎口味做的,从大厨房送到内宅。

    上菜时,侍卫就守在门两边。

    王妃立在门首等待夫君,下人们有序忙碌着。

    李慎用饭每道菜都会让人先试吃,自己才会下箸。

    王妃从鼻孔中轻哼一声。

    “珍儿,你这态度不合规矩,不是侍奉夫君应有之态。”

    “所以呢?你要罚我砍断手掌?”

    李慎捡了片笋放入口里,细嚼慢咽,“我怕你给我吓毒,谋杀亲夫。”

    王珍垂下眼眸,轻声说,“我哪有那个胆子。”

    “我瞧你一点不怕见血,有人都吓晕了。”

    “妾身怕,所以提前离开了。”

    “守规矩,你和别的人都会没事。”

    “妾身想问问,一个爷们儿随便把自己妻子的贴身丫头弄走是什么规矩。”

    李慎笑着说,“什么丫头,哪个丫头,人在哪里?”

    “你宅里少个人就说是为夫弄走了,是你爹教你的道理吗?”

    王珍儿没想到自己丈夫如此耍赖,摆着的事实,硬可以浑赖成没有。

    “瑛娘呢?”

    “我怎么知道?”

    “你昨夜去哪里了?侍卫说没见到你,整个府里都寻不着你……”

    珍儿问话时就觉得自己输了。

    当夜弄走瑛娘,李慎没带任何从人,自己领着她走的。

    他就是有预谋,为了不惊动旁人,还让守夜的一个妈妈去喊的门。

    “再说了,我看上的丫头,应算是你的陪嫁又如何?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我,包括你。”

    这句话让珍娘彻底恼了。

    珍儿放下玉箸,冷笑着头一次与李慎视线相交,“王爷,你真不怕报应?”

    李慎脸色一沉,最近府里有流言说闹鬼,他不在乎,也不信。

    但他不喜欢自己妻子的表情和眼神,顿了一下,夹口菜说,“我不怕。‘报应’是弱者安慰自己的借口。”

    “可是我信,走着瞧。恕妾身不适,吃不下饭,先行告退。”

    她敷衍地行个礼,离开饭桌。

    走出没几步,便听到“哗啦”一声,桌子被掀翻了。

    她一步没停向外走。

    李慎紧随其后也走出来,两人不远不近,他道,“你何必在意一个丫头,倒比炎昆还上心?”

    王妃一步不停,像被疯狗追逐着逃似的拐入花园小径,甩掉了李慎。

    “留下夏雨,别人都散了,不用这么蛇蛇蝎蝎的跟着我。”

    见人都散完,夏雨警惕地四下扫视一圈,对王妃点点头,“主子有话吩咐?”

    “李慎是个掉在灰里的豆腐,不中用,我已写信告诉父亲,给我选了门不中用的亲事,也不怪父亲,嫁过来时,皇后还没坏事,我们王家一门荣耀都系于我身,不想这么快我这好婆婆就给圈禁了。”

    “夏雨,我将你们四人当做普通婢女安排在内宅,不许你们表现太过扎眼就是要留个后手。”

    “今天就是我用到你的时候,你的行踪不可告诉春、秋、冬她们三人。”

    “是。”

    “我就奇怪一个大活人,她能跑哪去,就是死了,也得有人抛尸不是?”

    “一颗石子扔水里还听个响,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没了。”

    “是要奴婢监视王爷吗?不管他有什么秘密,也经不住盯梢。”

    王妃想想摇头否定这个决定。

    “我只有你们四个陪嫁婢女,虽然你功夫很好,但李慎身边高手如云,不能轻易让你涉险。”

    “你还是偷偷把炎昆约过来,他心悦瑛娘多时,定会赴约。”

    “另外给他带句话,今天情形紧张,有个漏洞大家都忽略了,你定要把这句话带到,炎昆是个粗人,想不到这点。”

    “若他不来呢?”夏雨很担心。

    “那瑛娘当真瞎了眼,所爱非人。到时再想办法,不行我自己亲自出手,他抓到我不敢将我怎样。”

    “王爷对您不敬,您要不要教训他?”

    珍儿摇摇头,“记住我来京城是干什么的。”

    “我要做皇后。现在可能性不大,但还有希望,我只是想约束王爷,别坏了事。”

    “抓住他的把柄只会有利于我关键时刻做出判断。”

    夏雨很快完成传话任务,并带来回话,炎昆同意晚上赴约。

    王妃准备说服他,从他下手去挖出王爷的秘密。

    他更容易做到,也更有利用保存王妃自身实力。

    毕竟,跟着她不远千里送嫁的队伍,人数不多。

    ……

    这天夜里,王妃穿着窄袖衣裙,千层底小靴子,待众人熟睡后,在夏雨的陪伴下来到花园里。

    更深露重,两人等到时辰又多等一刻钟却没等来炎昆。

    他失约了。

    因为这天夜里,他刚在侍卫处躺下休息,因是王爷随侍,独占一间休息室。

    门帘一挑,一人带着门外的风走进房内。

    炎昆眼前一晃,看清来人,一咕噜从床上滚下,单腿跪地抱拳道,“王爷有令,卑职马上前往,万不敢劳动王爷贵体临贱地……”

    不等他说完,李慎随意地坐下,问他,“昨天搜园子,你也参加了?”

    炎昆一生杀过很多人。

    捅穿过人家的胸膛,一刀劈开过跟随自己的小弟,和别人面对面拼过大刀——他被人一刀砍进肩膀,溅出的血糊住眼睛,他的刀砍入人家的脑门,拔都拔不下来。

    他从没害怕过,此刻却有种腿肚子抽筋之感。

    万幸万幸,今天接到夏雨传话时,特意提到王妃交待的一句话。

    “是,卑职的确听从了王妃的命令。”

    “不知王爷可愿听卑职解释。”

    “上午没砍你手掌,自是要听的,不然你还会在这儿和我说话?”

    “听人说有身份之人娶妻都娶门当户对的女子,想来王妃虽非京师名门,也是有身份的千金,娶进门的女子自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为了利益。想必这就是夫妻一体。”

    “在卑职眼中,王妃因为是您的妻子,才格外要尊重,她与王爷是一体的,听说连皇上也很尊重皇后,所以卑职没有违抗王妃之命。”

    “经过这次,卑职已知只听王爷号令,请王爷治卑职之罪。”

    这翻说辞很完美了。

    清楚地说明炎昆听从王妃之命是因为看着王爷的脸面。

    不然王妃只是个外来女子。

    “本王娶的女子不为爱她,那炎昆你呢?”

    “你不是想娶瑛娘,那自是为爱喽?”他十分轻佻地问。

    炎昆不敢答实话,只得说,“瑛娘生得貌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人……“

    “哈哈,你也算英雄喽?”

    “英雄尚且过不了,更不用提小人这般货色。”

    “当真?”

    “不敢说谎。”

    “那你可敢当着瑛娘的面亲口对本王说出来吗?毕竟你头天夜里刚刚违背过本王的意思。”

    “不会以为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蒙混过关吧。”

    听说可以见瑛娘,炎昆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