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炎昆只觉脚下千斤沉,绕过纱屏,远远定住脚步。

    纱屏后放着一张跋步床,床幔大开,点着两支蜡烛,只照亮床所在的那一小片位置。

    炎昆急走几步,猛又放慢脚步,像是怕惊醒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只有鼻翼微微翕动,证明她还活着。

    自脖下盖着一张月光银锦被,被子很新,在烛光照耀下泛着冷光。

    一头乌发散着,枕着一只深重的绯色软枕。

    她的手在被下露出一截,毫无血色。

    炎昆眼圈热热的酸胀着,他咬牙又靠近一点,清清嗓子,轻轻唤了声,“瑛娘。”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炎昆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在空洞的房间,将心事欲盖弥彰。

    “炎昆,床头放着的荷包里有药丸,给她服一粒能让她清醒过来。”

    床边有只黄花梨小几,上面有茶壶,水是冷的。

    炎昆找到药丸,捏碎,一只手臂伸到瑛娘脖子下,她闭目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心抬起她,将药丸塞入她口中,用壶嘴直接向她口中倒水。

    她像渴了许久,一口口地喝水。

    见茶壶空了,一股子焦灼又爬上心头,这里没火也没水,把人扔到这里还不如在大牢里!

    他重重把茶壶放在几上,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轻轻放下瑛娘时她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

    炎昆不知何故,只得在她身边蹲下等着。

    他的目光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睫毛抖动着,眼皮下似乎噙着一汪泪,却没流下。

    炎昆嗓子哽住,他的心像被泡发了似的,又湿又软。

    有股子酸楚在心中一阵阵翻涌。

    这大约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她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他不由握住了她的手。

    终于,她眼睛张开条缝,喉咙里发出模糊黏腻的声音,“娘……娘亲啊……”

    炎昆再也忍不住,眼泪滴下,他赶紧用掐自己一把,此时万分凶险。

    李慎隔着纱屏坐在大堂,恰如蹲在草丛中的猛虎,伺机就要杀人。

    “瑛娘。”他故意放冷了声音,提高嗓门叫了一声。

    手上握了握她的手掌,将温热传递过去。

    她眼睛转了转,终于聚在他脸上,接着,她用力给了他一个“笑”。

    如果那也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话。

    炎昆张张嘴,硬是没发出声音。

    这时,他感觉瑛娘也回握了他一下。

    她真的清醒过来了!

    炎昆冷冷地说,“瑛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来瞧你一眼。你活着就好,不过这残花败柳之身还能留口气,都靠王爷所赐,要知道感恩。”

    “我从前可能与你有些误会。特来说清楚……”他实在说不下去,停在这里。

    瑛娘又轻轻握了他一下,眼睛瞧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从没看上过你,现在你已非清白之身,我与你更没可能,我已在外定了亲,希望你能为我高兴。”

    他俯下身,贴着她的面说,“能伺候王爷,是你的福分,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上王爷的床?”

    接着快速小声说,“瑛娘,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总能报仇。要活!”

    他正要离开,终于注意到那绯色枕头。

    凝神一看,竟是鲜血染就的。

    他冷不防被这个发现震撼,不由分说一把揭开了那条华丽的锦被——

    床下的身体赤着,犹被刮了鳞的鱼,细小泛血的伤痕布满躯干。

    连脖颈处都是,怪不得他伸手托她时,她昏迷中也会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