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豢养的哑奴大多年事已高,是从先帝时就用下来的,现在总不好赶这些人出去,他们身有残疾不好找事做。

    “养哑巴也算做善事,毕竟这些人不好找事做。”

    珍娘苦笑一下,不接腔,李珺很敏感,停下脚步追问,“难道不是吗?”

    “也有可能是造孽。”珍娘声音很小。

    李珺领会其中意思,大怒又无奈叹息。

    她自己年轻时造的孽也不少,骂别人,实在没脸骂出口。

    他们王家的种都带着点暴虐天性,说是该绝户的坏种也不为过。

    若非思牧和归山,李珺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我会提点李慎,他娶了你是他的福气。”李珺拍拍瑛娘的肩。

    拿到建筑图纸,李珺告别珍娘,上车前还叫她有空来寻自己说话。

    珍娘目送仪仗轰轰烈烈离开。

    长公主同传说中的一样,大胆、不羁、和贤惠不沾边、无法定义与形容,与珍娘见过的所有女性都截然不同。

    第二天李慎进宫在偏殿等候召见,听父皇同常太宰提起,头天长公主来保举自己。

    虽然只是提及一句,但见了他鼓励他要好好做事,却令李慎精神抖擞。

    要说,长公主与他都是王家的血脉。

    不愧是一家人,姑母果然真的向着自己。

    一张大网悄然在李慎身边暗暗张开。

    ……

    珍娘回到房中,看着房内的影子从地上慢慢爬上墙,最终消失不见。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坐在暗影里,感觉自己像被风浪吹着的小船,无力掌握方向。

    “小姐,怎么不点灯?”夏雨走入房内,为珍娘点起蜡。

    却见珍娘早已泪流满面。

    她默默走过来递上帕子,“又想她了?”

    珍娘擦去泪水,对夏雨道,“咱们几个情同姐妹,可自从瑛娘没了后,我觉得好孤单。”

    “她……的确值得我们这样思念。”夏雨垂首,十分沮丧。

    她不承认自己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思念别人到夜不成眠。

    “她为王府所有女子,承担了那么多。”珍娘喃喃念叨着。

    “可我却没能为她立个碑,甚至不能在王爷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我甚至,没敢承认她真的死了。”

    ……

    ——

    李慎在妻子那里吃了冷脸,又不能发作她,气吁吁回到璞玉轩。

    璞玉轩灯火通明,他进屋见桌子上摆着自己爱吃的凉菜。

    瑛娘穿着石榴裙正在布置碗碟,见他进来,袅袅婷婷上前行礼,“爷先更衣,瑛娘陪您宵夜,今天怎么回得这样晚?让人好等。”

    她声线柔和婉转,语调悠扬,不急不缓便抚平李慎心头的焦躁。

    这房子经瑛娘布置,色调温馨,让人来了就不想离开。

    “爷宽宽衣,用饭用得香,下回让人把衣服放过来几身,来了就不必再走,也省事。”

    他的疲惫被瑛娘贴心的絮叨一扫而空,“今天就这样吧,只去了外袍,我也懒得过去,明儿叫他们把衣服拿几身过来。”

    他刚坐下,瑛娘端了热水,跪下请他洗手。

    端走铜盆,又亲自递上干净手巾。

    “就你肯给爷个热脸。”

    “爷说哪里话。”她递上玉箸,桌上净是李慎素日爱吃的,他并没特意告诉过瑛娘,可见其上心。

    “你布置的妥贴。“

    “自家爷们,不心疼等别人疼去?”她低头娇羞地说。

    一股暖意笼罩着李慎,他虽有父有母,母亲却极少这样颜悦色同他说话。

    母后的爱意全在他的前途上,叫他用功读书,告诉他肩负着王家的荣耀,让他好好讨皇上欢心,让他事事不要落到兄弟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