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却并没什么可骄傲的,倒是一片心酸。

    王家留给他不少财产,但经不起坐吃山空,只出不入便心慌。

    若皇后还在其位,他只需伸手就有钱,何必自己辛苦?

    现在到了关键时候,父皇突然看到了他,姑母也支持他,他不敢出篓子。

    挖矿、采参……被发现一项,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决定停一停。

    他停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银钱不流通,青云受了大影响。

    刚开始赚的钱都用来翻修薛府,后来又弄了大笔银子扩充商队,钱赚到不少,他看来钱容易,手头松,全用光了。

    几百人的大商队带着大牲口,吃喝拉撒,在外开销。

    还有自家子弟一张张等着吃饭的嘴,一个个伸手要钱养家,青云在银钱上一下紧张起来。

    他不得不想尽办法,以保证府里安定。

    又不想收紧开支,让人看笑话说闲话。

    想到母亲若知道此事,脸上那嘲讽的神情,比起让素夏担心更使青云畏惧。

    祸患就此埋下种子。

    青云将自己二房的银子已支用到明年的份例。

    管家自然听青云的,等素夏需要用钱时,支帐上却发现各房头都还有余款,自己房里一文钱也支不出来。

    账房为难地说,“夫人,不止您这儿没钱,别的房头账本子上可用的钱还多,但实际库里也没什么钱了。”

    “什么?”素夏先是生气丈夫用钱不和她说一声。

    之后知道库里无钱可用更大吃一惊。

    “不可能啊,钱不是多着的吗?”

    “上次解来的银子早在翻修房子,修园林时支用光了,账上都有,夫人看吗?”

    “之后二爷只支出,没拿回来过银子。”

    素夏听了此言,犹如晴天霹雳,她没钱用没关系,嫁妆还能支持一段时日。

    但库里没钱,各房拿不到钱子,丫头们月例发不下来,她这个主母怎么当下去。

    婆母那儿更交待不了。

    她的心突突乱跳,算算日子,马上要给府里下人发月例。

    嫁妆里并没有现银,只能当东西。

    恐怕自家那几间当铺也当不了,大河没水小河干,家里的库房就是那条小河。

    这里都没钱了,只能说明青云那边情况更糟。

    先当几个大件把这个月对付过去,待青云回来再做商议。

    她急慌慌挑出东西,叫上马车出门,不曾想被日日在门口等着的薛钟看到。

    一见素夏,他马上跑上前,拉住马儿的缰绳急切地问,“二婶娘,给您请安。”

    马夫认得他,看看素夏脸色,不知要不要驱赶他。

    “薛钟?”素夏一见他模样心下先不痛快。

    秋霜拿着内宅总管的份例,就算他不找差事,安心待在家中,也过得去。

    可他把颓废都挂脸上了,靠着女人吃饭,怎么这样心安理得?

    “婶娘,替侄儿给叔叔带句话,能不能还让侄儿在大药铺里做从前的差事?”

    他当时虽没正式任命为掌柜,但货钱都从他手上过,实质等同于掌柜。

    现在看他样子,又有那样的不愉快的过往,谁疯了敢把掌柜给他做?

    “等你叔叔回来,我问问他。”素夏急着走,敷衍他。

    薛钟怎会看不出,拉着缰绳不肯放手,“婶娘这样不给侄儿脸面?就说两句话也不打紧呀。”

    他赔笑着说,在素夏看来却是嬉皮笑脸,很不讨喜。

    “秋霜现在晚上都要回家,她不在府里用饭,你可有备了晚饭等她?”

    “她劳累一天,还忙着回去伺候你,不觉得心有愧疚?秋霜嫁给你时,你已得罪老夫人和青云,她毫无半分犹豫与你成了亲,这么好的姑娘,你要珍惜。”

    薛钟不耐烦,“我可没逼着她日日赶着回家,她想住府里我也不会干涉。”

    “她自己待我好,非逼我承这份情,不如别这么做,省得我两人都累。”

    素夏心中为秋霜不值,冷冷地说,“我有事,赶着要走,请让开。”

    薛钟又道,“女人总是做些自以为感动男人的事,却不肯在我在意的事情上说一句话,她可有为我求过情?让二叔给我个差事?”

    “我少吃几顿饭不打紧,让薛家重新接纳我才要紧。”

    他松开手,怏怏走开,向着御街方向而去。

    素夏心情复杂看着他的背影。

    秋霜是个识趣又知进退的丫头,晓得二叔对薛钟着了恼。

    她只能在素夏跟前说上话,她一个内宅丫头越过夫人和二爷说话也不合规矩。

    外头的事,她又不懂。

    整个内宅有了秋霜操心,素夏省多少心。

    为了保住这个差事,照顾一家人开支,秋霜比从前还操劳。

    不但掌管家事,还兼顾照顾素夏,事无巨细一  一过问。

    素夏不管薛钟如何,这么好的丫头,她是不会放出去的,秋霜跟本不必这么紧张,怕丢了差。

    薛钟无所事事,逛到御街,这里繁华无比,和他从前住的贫民地相比,当真云泥之别。

    这些金碧辉煌的场所,只一步之遥,他就触摸到了。

    这里曾经几乎就属于他,现在呢,只能谋个坐诊小大夫的差,他那颗躁动的心,跟本静不下。

    他不愿伺候穷人,连他们身上的味都不想闻。

    好歹秋霜在内宅也是服侍夫人们,指使下人,他要找差事,只能日日和穷酸交道。

    虽然薛家没宣扬他扎坏了老夫人,但坏事传千里。

    他丢了差,还是传遍了贵族圈。

    那么他最后一条路也给堵死——去某个贵人家做府医,继续向上爬。

    叫他现在去普通药房为老百姓瞧病,他死也不去。

    跳出那个圈子谁还愿意回去呢?

    秋霜拿出体己银子买了处小宅院,前后两进。

    她没空打理,家中长日无人,少了人气,总缺些什么。

    若肯费功夫开出点地,种点植物蔬菜,有了绿意,院子就有了生机。

    可惜薛钟素来不在家事上用心。

    只有晚上秋霜回来,点起灯,帮厨的大娘过来,升起炊烟,家才有了温度。

    薛钟在外逛了一天,此时也会回来吃现成的饭食,喝些小酒。

    邻居们都羡慕他的日子,娶个这么能干贤惠的媳妇。

    更不用说模样也端正。

    早起秋霜交代要薛钟买些肉菜回来,晚上她回来晚,再想买好肉就买不到了。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院前,帮厨的妈妈早就站在门口,远远招呼,“秋霜回了?叫老身好等。”

    “爷没回来?”

    “没呢,咱们先做,做好兴许就到家了。”她乐呵呵地说。

    “你家过得真滋润,真不知薛爷修了几辈子福,娶个这么好的媳妇。”

    两人进了屋,大妈生火,秋霜更衣洗手便到厨房。

    却见灶间只有一块吃余下的腊肉,无米无肉无菜,用过的碗就丢在灶台上,饭已干在碗上。

    一股无声火直向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