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棠,你这套做法是当官的为自己攒名声和政绩之法,咱们家不打算入仕,只做生意,没必要揽下这种事情。”

    “京城是大家的京城,父亲对这里的草木山水,人情世故没有感情吗?”

    “困难时期,大世家只顾捂住自己腰包……”

    “徐棠,这件事为父自有定夺,你管好家宅即可。”

    邓父看不上徐棠口中所说这一套,他将这些做法称为“沽名钓誉”。

    的确是。但百姓也的确得了实惠。

    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徐棠对邓父的拒绝毫不意外。

    商贾之人最看重利益。

    白白出钱,只得名的事他不会做。

    徐棠头次与邓公子相遇,便听他讲起自己父亲是如何发家的。

    就是灾年赚了人命钱。

    哪怕人饿死于阶前,邓父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一点点粮食就换来大片土地、铺子、数不清的财帛、甚至能买来人命。

    徐棠年少时读过一本《饥年实录》,恍如听了个极吓人的故事。

    这本书此时就放在面前,她合上书时,揉揉发红的眼睛,发了半晌呆。

    邓公子没骗她,一个荒年便成就数个隐世巨富。

    当她听闻邓父投了多少银子在囤粮上,眼睛都瞪圆了。

    这次要能成真,邓家之富可再上一个台阶。

    怪不得邓父不屑入仕,当了官,许多事情反而不好办。

    徐棠歪在床上,细细思量。将眼神投入窗外无垠的夜空之中。

    这狭小的京城,让她打心底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女子聚在一起谈不完的胭脂水粉,碎嘴流言。

    一切都让她厌倦,她饱读经史,能写策论,却也只能沦为谁的妻子,或成为谁的母亲。

    空荡荡的虚无感将她包围。

    她并非不喜欢李嘉,可是,就算成为李嘉的妻子又如何,仍然被身份所囿,那不是她要的。

    她根本没想过和李嘉产生任何关系。

    他是过客,是她走过的路,看过的景。

    漫长的日子,每个人都在追寻着自己的欲望,像狗追着肉。

    ……

    蝗灾终于来了!

    遮天蔽日的虫子,像阴云一样,遮住天空,耳边是嘁嘁喳喳的咀嚼声。

    永不停歇,不知餍足。

    像醒不来恶梦。

    粮价飞涨,徐棠能想像到邓父每日狂喜的模样。

    她在等,云之也在等。

    徐棠告诉云之消息时,约定叫云之等自己的口信儿。

    已经有人买不起粮食,皇上设立粥棚,京师百姓还不至饿肚子。

    虽然官府一直在平抑粮价,但架不住百姓的极度恐慌。

    家中有经历过饥荒年岁的人,哪个能不怕?又有几人会相信官府之言?

    徐棠没想到邓父这么贪婪,这样的价格他不但不放粮,还收粮。

    粮食价格开始抑制不住,打着滚地向上翻。

    粮食已涨了五倍。邓府里徐棠的眼线传消息来说,邓父已打算放粮。

    徐棠递了消息给云之。

    这天夜里,云之府里的灯火亮了一夜。

    宽阔的院里站满商会成员及粮店老板。

    云之站在高高台阶上,广袖一挥,“同仁们,咱们报效国家的机会到了,前段时间拜托各位同仁所囤之粮,请大家平价放粮,不必赔钱,只求平放,要按我说的方法放粮!”

    所有小老板感动得几乎落泪,没粮可卖被激动的老百姓抢夺打杀的并不少见。

    第二天就在邓府放粮之时,发现所有粮店都不收粮。

    云之许诺粮店先拉粮记账,卖完再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