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由皇后抚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出宫城,飞进千家万户。

薛镌收到消息时,正和崔琥、韩靖、孙慰喝着酒。

薛镌面目森冷,根本没有在宫里时的喜悦。

他回京入宫,皇上只给赏赐,全然不提升迁之事。

他任正五品骁骑尉,已有许多年。

本以为这次好歹能升到从四品,成为上骑都尉。

毕竟自己不仅打了胜仗,还带回了波斯王求和的国书。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皇上连提都不提升迁之事,随意赏了些东西便打发了他。

他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了。

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韩靖几个看出他心绪不佳,虽不便问原委,但心里也咂吧出几分味来,故而都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喝酒。

酒过三巡,孙慰酒壮人胆,感慨起来。

“咱们几个,从小一处长大,玩在一处,好得像一个人。

如今崔蕴秋身首异处,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他是孙少保的孙子,被崔首辅的事吓到,安分地宅在府里好些时日,直到薛镌回京,才敢出来走动。

韩靖双眼猩红,猛地干了手中酒,不服气地答非所问。

“我听父亲说,云家要起复了。云首辅只怕要官复原职。”

想到中宗说的话,“过几日便见分晓。”

薛镌心中一凛。

云首辅素来与长公主交好。

两家还是姻亲。

他可是听说,这次真假长公主事件,云首辅远在北疆,都能配合长公主出力。

表面上由着学子们闹腾,暗地里早就控制大局,关键时刻入宫替宋谨央撑腰。

好多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清流早就捏在了宋谨央手中。

如若云家回京,与宋谨央联手,官场岂不就是他们的一言堂?

薛镌恼怒得咬牙切齿。

不行,绝不能让云家顺利回京。

韩靖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朝堂?

他是兵部侍郎韩仕琪的庶子。

嫡母就是季氏,嫡妹是韩蝶菲。

季氏只有一个女儿,为了稳固地位,从庶子中挑选他养在膝下。

看中的就是他的乖巧、听话。

他虽然由嫡母养大,却始终没有记在嫡母名下。

为了能正式记入嫡母名下,成为嫡子。

他多年伏低做小,像狗一样伺候季氏和韩蝶菲。

日日冲她们摇尾乞怜。

嫡母却始终没有松口。

“记为嫡子”就像一根香肠,不断引诱着他为她们母女办事。

过年时,嫡母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开春后就将他正式记为嫡子。

可后来,嫡妹参加画赛,输了个彻底,嫡母气得七窍生烟,回府便砸了一屋子的玉嚣。

从此再也没有提过记名的事。

他今年已然十九岁,可嫡母对他的亲事不闻不问。

倒是他的姨娘,悄咪咪地在他跟前哭过几次,搞得他心烦意乱。

所以薛镌一出发邀请,他立刻前来赴约。

孙慰眸光连闪。

这几日孙少保回府便唉声叹气。

十一皇子出冷宫,才上了一日课,便被长公主义子宋黎抢了去。

连九皇子都闹着要去长公主府学习。

全是册封太子一事闹的。

若真的让云家与宋谨央联手,这还得了?

孙家,自然是想保九皇子上位。

孙慰瞥了眼喝着闷酒的薛镌。

薛家肯定是保丽贵人的十二皇子。

但韩家?

不管那么多,打破云家与宋谨央的合围之势,是当务之急。

其他的事,以后再议。

“能不能想个法子……”

孙慰目露凶光,右手做出一个斩首的动作。

薛镌昏沉的眸子亮了起来。

“玛德!一不做二不休!拼了!”

孙慰大喜过望。

韩靖迟疑片刻,也点了点头。

崔琥始终没有表态。

薛镌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崔琥,该不会临门一脚时,想起来长公主是他母妃了吧?

“姐夫,你什么意思?想置身事外?你该不会忘了吧,长公主是如何待你的?”

崔琥蹙着眉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不语,彻底激怒了薛镌。

他“砰”地扔出手中的酒杯,“滚”字已经到了唇齿间,下一秒就将冲口而出时,崔琥开口了。

“虫死而不僵,云家不可小觑,只怕不会毫无防备。

如果要成事,必须谋定而后动。”

崔琥的话立刻赢得众人的首肯。

薛镌哈哈笑了起来。

“姐夫,还真的你的,不愧是咱们军中的智囊啊!”

韩靖、孙慰立刻嬉皮笑脸地附和。

唯独崔琥搁在几案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

一股无名火蒸腾而上,在胸膛里四处乱窜,绞得他疼痛不已。

他最烦旁人称他是“智囊”。

他是武将,“智囊”一词在他看来,就是羞辱。

一个武将“有勇有谋”才是正道。

不提勇,光谈谋,岂非南辕北辙?

可他发作不得。

他身处薛家军,只能以薛镌马首是瞻。

自己还指望着他升迁后,能在薛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让自己成为万户,统领一方,成就理想。

几人当场商议起来。

一环套一环的诡计。

云家一路回京,就算保得命在,也得脱层皮。

至少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

不论是否能成事,只要云家无力干涉朝政,退回自保,便算达成目的。

事情尘埃落定。

崔琥突然补充了一句。

“孟家也要回京了,估摸着与云家前后脚进京。”

薛镌一听他提到孟家,立刻沉默下来,连酒也不喝了。

父亲想扶佐十二皇子上位。

他是嗤之以鼻的。

那么一个奶娃娃,听说出生时就险些闭过气去。

是不是活得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把宝押在他身上,风险实在太大。

他更看好三皇子、七皇子。

只是,三皇子自己就会率兵打仗,他若依附,毫无优势可言。

不如选择七皇子。

后有太妃可倚仗,侧有孟家出谋划策,前有自己这个善战的武将冲锋陷阵,足可以成事。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与父亲的想法相悖。

“姐夫,你新纳的那个小妾,就是孟家女,算你捡了个大便宜。”

崔镌半开玩笑道。

崔琥面皮一紧,连忙否认。

“我与晚晚真心相爱,她是不是孟家女,又有何妨?”

薛镌皮笑肉不笑地附和:“姐夫说的是!”

内里却鄙夷得紧。

韩靖好奇。

“孟家?是七皇子妃的那个孟家?难道他们也官复原职?”

此话一出,众人眸光皆猛地亮起。

尤其是薛镌,双眼亮如星辰。

孟家原本是盐运使,那可是个极肥的差事啊!

如今的盐运副使是宋谨央的人。

如果孟家老爷仍担任盐运使,在商言商,盐这一块生意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