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发现了小虎子一行人。
他们挎着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沈兰穿梭在人群中,靠近小虎子等人时故意挡了脸,然后一把抓住小虎子的胳膊,抓着人就跑。
小虎子大吼一声:“人贩子抓人啦……救命!”
沈兰回头瞪了他一眼:“别说话,不然别怪我毒哑你!”
“沈……沈姐姐?”
认出是沈兰,小虎子也不叫了。
周围正打算帮忙救人的百姓见状也就不管了。
而那群和小虎子同行的男人们,见到小虎子被一名女子抓走,也丝毫不着急。
小虎子收回袖子里露出来的毒暗器,笑着问:“沈姐姐怎会在此?你抓我做什么?”
沈兰将他带到没人的路边,打量着他问:“你们要去哪儿?做什么去?”
小虎子乐呵呵地笑着,并未正面回答。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你最好说实话,我不想对你动手。”
她猜测这行人与离戈关系匪浅,应该是替他办事的。
但如今这节骨眼,该死的人都死了,离戈会派他们去做什么呢?
小虎子嬉皮笑脸地赖上来,“姐姐才不舍得打我,我说就是了,我们觉得京城里生活不易,打算南下找点事情做。
大家意见不太统一,有的想开镖局,有的想做苦力,有的说要去闯荡江湖,劫富济贫。
嗨,反正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走到哪算到哪,没有固定的目的地。”
“你说的很真,但我不相信,举家搬迁不可能只带这么点行李。”
他们更像是带着几件换洗衣裳出门办事,大概不会超过半个月。
小虎子脸皮僵硬了一瞬,解释道:“我们是穷人,身无长物,只有这么点行李。”
“是么?那你们一行人还带着一个花娘算什么?”
沈兰目光落在赶来的一行人身上,其中就有她在花楼见过的许娘子。
她一身短打,头发包在布巾里,看起来就与走江湖的侠女没什么两样。
见到沈兰,许娘子高兴地挥手:“哟,这不是沈小娘子嘛,几日不见,越发俊俏了。”
沈兰佩服她还能这么自如地跟自己打招呼,上回二人闹得并不愉快。
沈兰朝他们行了个江湖人的礼节,又问了一句:“各位这是要去哪儿?”
小虎子在沈兰身后拼命地给他们比划手势,但谁也没看懂他的暗示。
许娘子说:“我们打算南下做生意去的。”
另一个络腮胡大汉嘴快地抢答:“我们想去崂山当土匪。”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朝对方出手。
“笨熊,就知道当土匪,小心被官兵灭了!”
“骚婆娘,就你还做生意,小心把自己赔进去,哦忘了,你这半老徐娘也没人要!”
“你找死!”
“来啊,谁怕谁?”
眼见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沈兰也不用问了。
就这情况,她就算全问一遍也得不到正确答案。
或者说不知道哪个才是对的。
她朝他们拜别,祝他们一路顺风。
她往回走,身后的热闹逐渐远离,等回到城门口,看到那挂着的尸体,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
这糟糕的世界!
有快马奔驰出城,还不止一匹。
沈兰认出是郑王的士兵,他们不知道带着什么任务离开京城。
守门的士兵也换成了郑王的人,想必用不了太久,金吾卫高层就会被撤换掉一大批。
首当其冲的就是张家。
才进入主街,沈兰就看到了满大街敲锣打鼓的官兵。
“国丧之际,家家户户必须挂白灯笼,一个月内不得办喜事,不得着鲜艳衣裳,不得聚众嬉闹,不得聚众饮宴,违令者笞五十……”
他们会毁掉商铺门前喜庆的红灯笼,也会撕掉人家门口的红对联。
如果看到赌坊、酒楼这样的地方,直接上前封门。
沈兰看着他们当街扒掉了一名小男孩身上红色的肚兜,吓得那小男孩哇哇大哭。
孩子娘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官爷恕罪,我们这就回去更衣。”
官兵不怀好意地盯着那妇人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拔掉了她头上的发钗,只因发钗上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妇人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要回来,抱着孩子跑了。
沈兰从他们身边走过,故意在那名官兵身上撞了一下,顺走了他刚揣进兜里的发钗。
那官兵还没发火,看到了沈兰的脸,顿时眼睛一亮。
“小娘子这身穿得不合适啊,太艳了,要不跟哥哥走,哥哥带你买一身新的去?”
沈兰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衣,全身上下素的不能再素了,连个首饰也没戴。
她沉下脸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京兆府的,怎么?难不成你还是官家千金?”
这些混迹街头的衙役最懂看人下碟,沈兰这身装扮,八成就是个普通百姓。
“我与你们陈大人相熟,不如请他来评评理,看看我这一身合不合适?”
小衙役连捕头都比不上,京兆府里随便一个有品级的官员都能使唤他们。
陈大人这样的高官,他们平日连面都难见上。
“少往自个脸上贴金,就你还与陈大人相熟,你当自己是谁?”
沈兰表情变了变,“罢了,我忘了,陈大人昨日死在叛军的乱箭下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一脸莫名的官差。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毕竟昨天死在宫里的官员不少,许多人家还没发丧。
还有些是被郑王处死的,连尸体都没还给人家。
官差们面面相觑,忽然觉得,皇上驾崩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走,回衙门,如果陈大人真的……那我们得赶紧选好位置,免得被人抢了先。”
“大哥知道谁会是下一任府尹大人?”
“当然不知道,如今连谁当皇帝都不知道,哪能知道上头会提拔谁?不过可以赌一把,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一个小小的衙门,如果站错了队,也许这辈子前途也就到头了。
而在朝中,如果站错了队,也许全家性命都堪忧。
沈兰追上那对母子,将发钗还给她,对方连连道谢,还送了她一把青菜。
沈兰拿着青菜站在路中间,看着街上无忧无虑的百姓,无法和昨天的刀枪箭雨、鲜血成河联系起来。
宫墙内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