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父子俩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天。
黄昏时刻,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父子二人齐齐起身,冲向产房,站在门前东张西望。
“老天保佑,希望是个女孩。”萧老爷祈求道。
门打开,稳婆抱着包好的孩子出来讨赏。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您家要多个可爱的千金了。”
萧老爷果然很高兴,大笑道:“好!好!有赏!都有赏!”
稳婆想把孩子给他抱抱,萧老爷连忙后退,不敢接。
萧寂对这个差了二十岁的妹妹有些好奇,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只觉得孩子小小的,丑丑的,看不出一点萧家人的模样。
“你不能这么抱,得横着抱在怀里。”沈兰出来时提醒他。
稳婆不敢纠正他抱错了姿势,尴尬地站在一旁。
“得了,要看进去看,孩子刚出生,不能在外头吹风,抱进去吧。”
萧老爷进屋看妻子,萧寂则送沈兰出去。
他故意带着沈兰绕道花园。
这个季节的花园里开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菊花。
往年这个时候,萧家会举报赏菊宴。
今年,许多人家家里都在守丧,萧夫人又要生孩子,这些菊花也就无人欣赏了。
“你喜欢菊花吗?带几盆回去养吧?”
萧家种的菊花都是名品。
沈兰那小院里也种了几盆花,但她不擅长种花,养的半死不活。
萧寂也是看到这一点才想着给她送花。
沈兰目光流连在鲜花上,摇头回答:“不要了,花儿很美,但是也需要精心照料,送给我浪费了,而且我那粗陋的院子,不适合摆如此名贵的鲜花。”
萧寂却不这么认为。
“花开了就是给人看的,若是摆在这里无人欣赏,它这绚烂的一生才叫浪费。
而且也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几盆花而已。”
沈兰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欣然接受,选了几盆颜色不同的花。
萧寂又额外选了一盆火红的菊花。
“这盆名为火凤凰,凤凰浴火重生,如你的人生一般,往后皆是新生,不要被过往所束缚。”
沈兰接过花盆,转了一圈,花很美,名字也很美。
萧寂心细,看出沈兰这段时日无精打采,衙门也不去了,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
大仇得报,沈兰有种浑身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仿佛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经历这一场,如今经历结束,她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如果不是李烨和离戈都在宫里,她大概率会离开京城。
她对上萧寂关切的眼睛,轻笑问:“最近衙门里有什么特别的案子吗?”
“没有,都是一些小案子,有几位推官在审理。”
“徐推官果真不在了?”
说起徐推官,萧寂也是一段时间没看到他才派人上门查看,结果就听说徐家在办丧事。据徐家人说,徐推官在宫变那日跑出去,被疯马冲撞了。
他在病床上躺了数日,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徐家不知道是顾及什么,没有立即对外报丧,而是悄悄把丧事办了。
“是,街坊邻居都去祭奠了,但也有个可疑之处。”
“什么?”
“有邻居说,前段日子,徐家好像来了一群人,在徐家住了几天,那几天徐家反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无。
有邻居觉得奇怪,偷偷爬上墙头看了一眼,说看到徐推官挨打了。”
沈兰唏嘘,“他不过一个小官,怎么还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就因为他官职小,平时也没有过多参与党争的痕迹,所以才会被那些人选中吧。”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门口,沈兰回头说:“大人请留步,我自己回去即可。”
萧寂伸手拉住她,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沈兰,你……”
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喊了声:“兰儿。”
沈兰循声看去,见到李烨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萧寂把酝酿许久的话又吞了回去,收回手,“去吧,改日再说。”
“……好。”
沈兰三步一回头,看到萧寂一直站在门口目送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寂对她的不同,以及自己日渐被吸引的心情。
“你怎知我在萧家?”她走到李烨面前问。
她如今一个人住,李烨偶尔休沐了会来看她。
“萧夫人今天生孩子,我猜你肯定会在这里,所以来这里等你。”
“有事?”
“没有,刚好有空,过来找你吃饭,想吃你做的素斋了。”
“那走吧,这个时间做出来也是宵夜了。”
“没事,今夜不回去了,离戈也出宫了,我们还带了好酒来。”
沈兰也许久没见到离戈了。
他如今是风头正劲的大红人,新帝对他极其看重,甚至将皇城司交到他手中。
皇城司那是什么衙门?那可是皇帝的眼睛,耳朵,和手里的刀。
郑王初登大宝,不服他的人大有人在。
如今他施行仁政,对百姓和官员都以安抚为主,很少杀人。
但不杀人震慑不住心怀异心的人,所以皇城司就成了他排除异己的工具。
离戈比起赵金宵手段狠辣多了,还没多久就传出了恶名,成了人人惧怕的大宦官。
推开家门,沈兰就看到离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酒,形单影只,有些落寞。
桌上摆着几样下酒菜,但都是荤腥,难怪李烨要她回来做素菜。
“萧夫人生了吗?”离戈随口一问。
“生了,是个女孩,萧夫人和萧老爷可开心了。”
离戈抬头,目光透过她看到远处,回忆着说:“我曾经也有个很乖巧可爱的妹妹,你还记得她吗?”
沈兰愣了愣,脑海里浮现一个小身影。
小时候,离戈喜欢和她玩,那个小妹妹明明才三岁,却已经会争风吃醋了,总说她抢了她哥哥。
沈兰狼狈地离开,“我去厨房做几道菜。”
她刚才在路上心情一直很好,甚至在想,如果她和萧寂结婚,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模样。
是的,她心动了。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这门亲事。
等她进了厨房,离戈露出懊恼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李烨家里也有兄弟姐妹。
有些伤口看似结痂,实则轻轻一碰就会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