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衣厂的几个大股东,有谁愿意拿出这笔钱来?
哪怕是走公中账目,那也意味着回头分红的钱会少一笔。
“你打算拿这个钱吗?成本价卖给你,二十万拿来。”
孙中垒觉得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前所未有的碍眼。
“我看就是你跟沈穗串通好了的,她肯定没少给你好处费吧?”
“当然,给我可多了呢,你羡慕了对吗?那且羡慕去吧。”梁敏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嘲讽。
孙中垒气得胸膛起伏,“你少用这语气跟我说话,成本价处理也就罢了,你竟然还降低出厂价,你有没有想过,沈穗倒手一卖,就能赚不少钱。”
梁敏斜了一眼,“二十万码布,她倒手卖出去能赚多少?”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给她这个价,万一她跟别人说了,那其他人也要低价,怎么办?到时候厂里还怎么出货?”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梁敏冷哼一声,“你以为卖出去的布料都一个价?傻逼,现在是卖方市场,国内就咱们一家能做牛仔布料,他们不找咱们买找谁买?”
孙中垒被说的有些词穷,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强词夺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卖方市场,那怎么就沈穗一个潜在客户?”
梁敏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去问你爸呀,这布料要是没窜色,我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做孙子?”
只一瞬间,原本脸红脖子粗的人,此刻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梁敏淡淡瞥了一眼,起身离开时把话筒放了回去。
哦,刚才吵架都没留意,竟然没挂断电话。
孙中垒压根没留意,他被堵得哑口无声,先一步离开了。
不然留在这里做什么?
生气填饱肚子吗?
沈穗听得直乐呵,梁敏还挺会气人的。
杀人诛心,来了致命一击。
不是你爹玩忽职守,我用得着这么辛苦?
找我算账前,要不先去问问你爸为什么坑儿子?
如果孙中垒真去找他爹算账,那才是真的蠢。
亲叔侄还能比得上亲兄弟?
当初托举孙厂长的,可不是孙中垒,是孙中垒他爹。
不过孙中垒年轻,说不定还真就去找他爹算账了。
真要是那样,梁敏做梦都能笑得嘴抽筋。
谈妥了价钱,沈穗当即作出安排,让乔大军去一趟广州。
先把两份合同落实,再把货带回来。
反正她不着急,也得做足姿态,这样才显得梁敏说服自己不易嘛。
至于沈穗为什么不亲自去。
那样就太重视啦,反倒是会让一棉厂店大欺客。
虽说现在还在跟梁敏合作,甚至沈穗接下来还要送给梁敏一个功劳。
但……
她毕竟是孙厂长的亲外甥女,说不定哪天就又血浓于水了。
沈穗也没打算跟梁敏交心。
安排乔大军去就行。
杨春华对自家男人要出差这事自然没什么意见。
不过还是多问了沈穗一些,毕竟第一次出远门,又是谈合同。
“具体的合同细则我这边草拟好了,到时候再让何锦秋帮着看一遍就行。”
杨春华牢牢记住,跟男人三令五申——
千万别自作主张。
听安排做事,哪怕没成,也就是被唠叨两句。
但你要是自作聪明,成与不成,都可能丢了工作。
两口子对现在的“工作”都比较满意。
杨春华可不想搞出什么事故来,到时候不止乔大军,连自己都受影响。
乔大军笑呵呵的答应,“知道知道,我又不傻。”
“知道你不傻,这不是怕你忽然间灵机一动嘛。”
乔大军是周五的火车,去之前到厂里请了假。
冯长征自然不会为难他,笑呵着给批了假期。
有心想问两句,又怕乔大军学了话。
冯厂长终究还是没多问,只是心情也有些复杂。
厂子合并这事有好有坏,对他而言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自己这个厂长当到头了。
倒也不是舍不得放权,多少有些遗憾。
如果当初,他能够坚决点。
是不是现在被动的就是耿为光,而自己将会成为新厂长?
一念之差,天差地别。
没处说理去。
冯厂长唉声叹气的,沈穗并不知道。
她最近还挺忙,在翻旧报纸。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帮你?”靳敏很热情。
“不用,我就随便看看。”
这话靳敏不相信,怎么看沈穗都不是在随便看看。
她悄悄的找孟东梅询问缘由。
孟东梅耸了耸肩,“我哪知道啊,不过她不想说你就别问了。”
靳敏:“……你肯定知道。”
“不知道,沈穗又没跟我说。”
但孟东梅隐隐有猜测。
尤其是在看到沈穗把前年的报纸都翻出来后,孟东梅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沈穗是在找机会。
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沈穗还真就找到了。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省里会召开年底重点工作推进以及新的一年的工作谋划专题会。
会议持续两天。
相关会议内容则会在下周一刊登在省报头版。
过去三年,风雨无阻。
今年的最后一个周五,是十一月二十六号。
沈穗在小雪这天打电话给程嘉敏。
听着那边满是疲惫的“喂,你好,哪位”。
沈穗笑着问道:“还想要讨回那批布料的货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