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阿莽想笑,但笑起来像在漏气。

    “哥,我有几句话必须现在说。”

    “你说。”

    “我杀猪的地方,有一匹白马,白马的马鞍夹层里,有一把包子铺的钥匙。

    白马是陆天明的,你要帮我喂好,少一斤,那小子要我一两银子。

    包子铺也要帮忙打扫,最起码要比他走的时候干净些。”

    说到这的时候,文莽的声音就跟蚊子一样。

    文聪点头,有雾气蒙在眼睛上。

    “哥呼,呼!”

    文莽喘了两大口气,但吸气时候,声音却很小。

    “最后一件事。”

    “你说,我听着呢。”

    “我欠陆天明三”

    终是,连吸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三什么?”

    文聪在问,他知道一定不会有回答。

    所以,他开始哭,没有声音的嚎啕大哭。

    阿莽死了,不是莽死的,而是太过细心才死的。

    但凡他心大一点,观察的没有这么仔细。

    他都还有机会,亲手还掉欠下的三百两银子。

    一段旅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

    连着晴了六七天后。

    开始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通常都是绵绵细雨。

    很温柔。

    但对于有肺疾的陆天明来说,淋起来像小刀割肉。

    再小也是刀,淋的时间长了,人遭不住。

    陆天明把车停到路边,让两女在车厢里好生休息,他自己则跟她们要了火炉,开始熬药。

    凸出来的这块巨石是一把天然的大伞。

    躲在下面不仅不淋雨,风还很小。

    陆天明盯着火苗,开始思索。

    信已经寄出去六天了。

    寄出信的那一刻。

    陆天明就让季芊雨忍耐一下。

    他则快马加鞭,以后者能接受的最大速度一直朝南赶。

    当然,再快也快不过骑马的谷少一。

    而谷少一没有出现。

    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他死了。

    还有一种,死的是季云忠,谷少一不屑追杀季芊雨。

    陆天明自然是在心里不停盼着谷少一赶紧死。

    不然银子收不到,季小姐到时候还找不到归宿。

    思索中,雨中走来一个中年男人。

    人挺俊,但无比憔悴。

    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衫,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袄子。

    竹杖配芒鞋,十个脚趾头露在外面,冻得通红。

    “小哥,可以在你这烤烤火吗?”

    男人躲到巨石下,在一旁小心试探道。

    陆天明点头:“只要你能忍受药味,随便烤。”

    男人开心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很深。

    但并不影响他眉宇间的那抹俊气。

    不过他似乎不善言谈,双手抻到火炉边后,便盯着火苗发呆。

    “大哥,您这是去哪啊?”陆天明好奇道。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去端木城。”

    陆天明没有说好巧,继续问道:“您去端木城,求医?”

    “不是,去找人问件事情。”

    男人的笑容消失,微锁着眉头,看上去有悲伤有痛苦,但都很淡。

    “大哥,您是打哪来啊?”

    “从北境来的。”

    “那可够远的。”

    “可不,从二十岁走到现在,走了九年了。”男人叹了口气。

    陆天明傻眼。

    他以为男人已经超过四十岁。

    没想到才二十九。

    说是中年人都太勉强。

    原来这人眼角的皱纹不是时间,而是风霜。

    而且一走就是九年,如果是真的,这意志力可够惊人的。

    陆天明没有傻到问男人为什么不骑马的蠢问题。

    他也跟着男人沉默起来。

    一个背着包袱的旅人,脚趾头上全是冻疮。

    手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烤火的时候冷得一直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来杀人的。

    所以陆天明不再多问。

    问多了,怕听到那些让人难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