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碍事，我少的只是左手，还有右手，一样可以画图经。”
这位糙汉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袖，咧嘴一笑，满是豁达:“我和肖家渡的全体百姓，还要感谢大师呢。”
“若没有大师，我们只怕申冤无门，那群高冠华衣的禽兽，只会让我们这里，死更多的人！”
刘广汉狠狠道:“前几日，我也去京城了，听闻到肖家渡洪灾一案中的贪官污吏都被推到午门斩首了，这群畜牲，杀得好！真是大快人心！”
见到糙汉子脸上，痛快酣畅的笑意，聂空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刘施主，不知还有何事，需要贫僧帮忙的？贫僧会尽力而行。”
聂空只想要一心弥补刘广汉的断臂之仇。
金银钱财，高官厚禄，这些都不是他需要的。
刘广汉觉得，自己很满足，不过仔细想来，到还是有一桩事，他绕着头说道:“新任的河道官，在姑娘山修建堤坝时，建堤的石材不仅以次充好，还将原本预算的堤位降低十米。”
“我找他去理论，告知他姑娘山的土壤质地本就松软，洪水来袭必将被冲开缺口，又降低十米的水位，这样夯出的坝拦不住洪水，只怕今年的事，往后会再次发生。”
刘广汉神情有些失落:“可那新的河道官非但没有听取我的意见，反而说如果以我的要求来修建堤坝，他们以后又怎么向皇帝讨要治灾的钱财？”
“这简直，就是欺君罔上，在用人命赚钱！”
刘广汉怒不可遏。
当时，新任河道官还送给了他一箱钱财，欲收买他，被他当场拒绝，甩门离去。
“这件事，我会禀告给陛下。”
聂空暗叹，这种事，古往今来永远不会断绝，他也管不过来，只能遇见一桩，就管一桩。
午时之后，正值燥热天。
刘广汉顶着烈日，带着聂空，在肖家渡附近的几个正在修建的堤坝走了一遭。
肖家渡的灾民得到了赈灾粮和赈灾银后，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新调来的巡抚使，知道天子的目光关注在此地，为了自己的前程，自然是兢兢业业。
见到聂空时，出来亲自迎接。
“这里的灾民，每人到手的粮食和钱财有多少？”聂空问道。
“到手一石粮，十两银子。”新的巡抚使回答。
“怎么才这点？”聂空蹙眉。
按照大乾的计量，一石大概是六十多斤粮，够一人吃两三月，可若是三口以上的家庭，只是堪堪够一个多月，甚至于一个月不到。
而十两银子，省着点花，也只够三四个月的开销，且只能见到四五次荤腥。
“大师有所不知，我大乾的国库，也只有数百万白银，光是各府州，各级别衙门的衙役俸禄和日常开销，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更别说还有朝廷在其他地方的支出。”
新的巡抚使脸现难色:“肖家渡还是离京畿近，又被皇上关注，才有这些待遇，其他受灾地区，拨付的灾赈灾银和米粮只会更少。”
聂空也无甚话说了。
谢绝了这位巡抚使的挽留，聂空又对刘广汉说道:“不知施主，可否随贫僧，去一趟霸刀门？”
“霸刀门？”
刘广汉一头雾水。
“贫僧，为施主讨回一个公道。”
聂空指了指刘广汉那右手空荡荡的袖口。
刘广汉心头怦然一跳，那遭遇的无妄之灾，心里没有一点戾气，那是不可能的事。
堤坝修建的工作，已经按部就班的进行，他也空出了不少时间，正好可以前去。
南津卫境内。
往州府向西二十里地，有一小镇，霸刀门的宗址正在此地。
因为霸刀门的存在，每年慕名前来拜师学艺的商贾子弟和官宦人家，不在少数，阔手一挥，投下数十万两白银，因此，这个小镇也跟着得到好处。
比之寻常乡镇，富有许多。
就连当地镇官，都要仰霸刀门脸色。
“好一个宗门！”
聂空来到一座亭台楼阁，假山花景，精致云纹一应俱全，山门牌匾装裱富贵华气的宗门前，惊叹一声。
就连进出的宗门子弟，也都是一身精致绸衣，眉宇间尽是雍容富贵气，全然没有练武之人的气势。
刘广汉倒是有些心惧了。
心道这样的宗门，只怕不好惹。
“呵呵……贫僧又何曾好惹？”聂空见刘广汉劝他，冷笑一声。
佛魔之名，并非虚传。
此时，天地间一片水雾，乌云暗哑，狂风骤雨垂落。
惊雷阵阵，惊飞无数黄莺。
片刻后，雨歇之时，天未彻底放晴，聂空来至山门前。
“去去，哪里来的野和尚，我们这里，想要进来，一两银子起步，你有吗？”
“要化缘，去其他地方化去！”
山门的弟子阻拦住聂空，又见到聂空身后的刘广汉土里土气，更加鄙夷了。
就连乡官进来，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两人，又是什么档次？
聂空反而笑了起来:“我看这位施主，一身雍容贵气，一定身世不凡，敢问尊姓？”
此人未作答。
身后的伴学书童，很是机灵地开口:“喝和尚，听好了，此乃京城巡检使黄富龙黄大人家的公子，黄天用！”
“不仅家世高贵，武学天赋惊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七品武夫。”
黄天用很是受用，傲然冷哼。
聂空赞道:“真是妙啊。”
“妙在哪里？”
书童有些不解。
“妙就在妙在，那位黄大人送黄公子来霸刀门学武，无论日后是否学成，都能在武官中混个一官半职。”
大乾的文官，需要参加科举，才能入仕。
而武官，同样也需要去有名望的江湖门派学艺，再由江湖门派写的推荐信去军营，择优录用。
这样一来，不仅明面上避了嫌。
更是让很多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通过这种挂名方式，增添履历，也绕开了诸多限制，再通过一番运作，原本不能去的衙门，不能胜任的岗位，就能去往。
久而久之，就成了另类的世袭罔替。
只要低调处事，不轻易显露自己的武学水平，绝大多数二世祖都能混到退休。
“大胆！”
“我看你是想死了！”
黄天用自然是听出聂空话里的暗讽之意，勃然大怒，愤而拔刀。
然而，一抹剑气比他先发。
噗！
一颗带血的头颅，骨碌碌的落地，吓得书童尖叫，向宗门内逃去。
“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