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焦灼地踩了踩爪子，原地转了几圈，试图看一看肚子里是不是有萧无执的碎片。
没有，什么都没有。
巨兽有点颓丧。
红色的果子自发地钻入她的口中。
她砸吧砸吧，没尝出味道，果子已经汇入体内。
她剥离的力量瞬间恢复，身躯膨大了一倍。
游离在外的一魄被主神吸引，瞬间归位。
魂魄融合之后，巨兽的能量极速攀升，周围的魔气燃料一样不断向她汇聚。
浩瀚的蓝色海洋以一片红色为中心形成漩涡，如果此时有人从上空看到全局，就会发现。
红色的巨兽犹如黑洞，蓝色的魔气不断被黑洞吸入。
魔气沿着黑洞绕行，犹如银河悬臂，浩瀚璀璨。
魂魄融合之际，无数光影自眼前掠过。
江小水仿佛被困在一双眼睛里。
她借着一双慈悲的双目，看到昔日天玄宗的大殿中魔气肆虐，刀光剑影，杀意汹涌。
头颅被一位年轻女子抱在手里，正在血战。
对面站着青凤青鸾兄弟二人，还有一众上古精怪。
“章慧，放下师尊，我们放你走！”
青凤额前抹额腾飞，身后艳丽的尾翎映照的大殿霞光万丈。
青鸾随侍在旁，他安静得多，衣着素雅，唇色浅淡，白色尾翎上流光溢彩。
章慧受了重伤，她的胸口在流血，血喷洒到头颅上，滴入头颅的眼睛，江小水的视野变得模糊。
她听到章慧师姐虚弱倔强的声音：“师尊将头颅交由我保管，青凤，你敢违抗师尊意志。青鸾，你就跟着他胡闹！”
青凤：“师尊陨落，天玄宗众人化为齑粉，这座大殿即将塌陷，你以为还有什么？未来是我们的，师尊遗体自然应当交给我们保管，等待师尊重生之日。”
“天玄宗还有我，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天玄宗就永远存在。”
青鸾定定地望着她，湛蓝色的眸子里映出浑身浴血的女人：“带着这颗头颅，你走不出去的，你若是死在这里，天玄宗的传承就真的断了。”
章慧看向更好说话的青鸾：“青鸾，你应该清楚，师尊已经陨落，魂魄消散，断没有复活的可能，你们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青鸾：“你忘了，我们是凤凰，有涅槃之力，等到时机成熟，我们能唤醒师尊。”
“你们就那么确定，唤醒的那个人是师尊本人？”章慧冷声呵斥。
青凤：“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事了。你这么在意这颗头颅，让我猜猜是为什么？难道，师尊将凶兽的魂片藏在自己的头颅里？”
章慧后退了一步。
“你喜欢师尊，也不想让他为了凶兽而死，你说对吧。”
青凤步步逼近。
后面无数青面獠牙，奇形怪状的怪物齐齐逼近。
一只头大如鼓的怪物淌着涎水，发出“赫赫”的笑声：“大家都是凶兽，凭什么她就格外与众不同，还不是萧师尊偏袒。”
“她魂飞魄散，还有上仙用魂魄滋养，说不定平时就没少开小灶。”
“赫赫，如今师尊陨落，让我们也尝一尝，上仙魂魄的味道。”
青鸾皱眉呵斥：“闭嘴！”
怪物们悻悻闭嘴。
章慧怒不可遏，气得双目通红，周身灵力鼓荡，隐隐竟然也显出一丝魔气。
“青凤，你鼓动这些人，觊觎师尊魂魄，你疯了！”
青凤飞剑升空，古朴青铜长剑刺入怪物心口。
刚才说话的怪物应声倒地。
青凤敛眸：“不懂事的奴才胡言乱语罢了。”
他身后的怪物们见血亢奋起来。
死去的怪物尸首瞬间被啃食殆尽。
见他出手狠辣，章慧脸色剧变，她试图说服青凤身后的怪物们：“他拿你们的性命为草芥，你们怎会愿意跟着他。就不怕他反悔杀了你们？”
“弱肉强食，这是我们的生存规则。”青凤道，“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有一个好的师门庇佑，我们活到今天，是厮杀来的。”
章慧：“倘若你和青鸾不判出天玄宗，又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青鸾：“倘若我们不叛出天玄宗，此刻也和其他宗门兄弟一样，为了一头凶兽灰飞烟灭。”
章慧身上的魔气愈发明显，隐隐有完全入魔的征兆。
“是他们非要围攻宗门，强行抓捕凶兽，和小水有什么关系。”
青凤：“执迷不悟。”
他说完，一声令下，所有怪物们一拥而上。
头颅悬在空中，悲悯的目光望着众人。
激烈的斗法之后，大殿被夷为平地，昔日恢宏的师尊法相倒塌。
山上的积雪砸下来，逐渐呈雪崩之势，将天玄宗昔日宗门掩埋。
青鸾领着人打扫尸体，没发现章慧。
只剩下一颗头颅孤零零悬在空中。
青凤抬手，梧桐木化作机关精密的盒子，将头颅层层包裹。
江小水的视野内变成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她再正睁开眼时，已经被安顿在一座祭坛上。
祭坛下，只有青凤青鸾兄弟二人。
青鸾问：“哥，你为什么不信任章慧。”
青凤：“她要化魔了，化魔之后理智不在。她爱慕尊上多年，又怎会甘心让尊上为了一头凶兽而死。”
“那不是正好吗？等她想通的时候，她一定会同意我们复活尊上。”
青凤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我们复活尊上，是为了对抗千年后的末法时代，恢复天地灵气。她复活尊上，必然是为了她自己。”
“尊上的头颅中藏着尊上一大半的魔气，这些魔气一旦释放出来，能养出无数怪物，章慧若能吸收魔气的十分之一，你我都不是对手。”
“我们又如何保证，她不会觊觎尊上的魔气。”青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她以绝后患。可惜让她跑了。”
青鸾道：“哥，尊上真的把凶兽的魂魄藏在头颅里吗？”
青凤：“嗯。”
青鸾：“倘若千年后，重生的凶兽无法唤醒尊上留在头颅中的残念。”
“不会的，尊上为复活她牺牲至此，必然要留一念等他的至宝重生的那一天。我们只需要以凤凰血养护尊上残念即可，千年万年，总可以等得。”
江小水的魂魄，在头颅中经历了漫长到几乎永恒的等待。
无数魔气从头颅中散逸，逐渐充盈整个空间，形成一片浩瀚的海洋。
终于在这一天，她看到自己从阶梯上跃了下来。
她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来自头颅的，失而复得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