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宁怔了怔,凑近萧怀沣问:“是真的吗?”

    “嗯。”

    眼前一盏盏灯,星河蜿蜒,流光满目。

    骆宁心口被什么填满,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太铺张太高调了,御史台只怕又要借口攻讦萧怀沣。可这些话,带着指责的意味,十分扫兴。

    雍王是想讨她开心的,她也的确被取悦了。

    骆宁最终只是道:“多谢王爷。”

    “与民同乐。点这些花灯,不仅仅为你,也为这些出来赏灯的百姓。”萧怀沣道。

    今夜赏灯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是沾了雍王妃的光。

    骆宁握住他的手。

    长门街最好的酒楼,雅座前可俯瞰整条街道,后能赏渡河画舫。

    萧怀沣订好了位置。

    进门就碰到了崔正卿。这次他身边不是跟着辰王,而是柳娘子。

    “七哥……”

    话音未落,崔正卿感觉有暗器袭来,立马闪身就躲,人避到了大堂的柱子后面。

    萧怀沣牵了骆宁的手,慢步上楼。

    崔正卿十分无语。

    骆宁憋着笑。

    这天晚上,崔正卿很识趣没有来捣乱。

    萧怀沣与骆宁饮酒、听曲、赏灯,又赏月;深夜回去,月明中天,尹嬷嬷摆好了香案,安置了瓜果和月饼,骆宁拜了月。

    深夜帐内,萧怀沣吻着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软化,可她心里还有一道坎无法跨越。

    他用力搂着她,知道自己胜利在望,他不急。

    翌日,盛京城里都知道,中秋节夜雍王为王妃点了三千盏花灯。

    建宁侯府王家先有了反应。

    王夫人说:“雍王抬举这个出身卑微的王妃,做样子给世人瞧。阿珺何时才有出头机会?”

    建宁侯府才送给骆家三千亩良田,心疼得要滴血,提到骆宁就火大。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建宁侯与骆宁不共戴天。

    “早知道他们去赏灯,派人去杀了他们俩,制造点混乱。皇家如今巴不得雍王死了,他是陛下劲敌。”建宁侯说。

    王夫人瞥一眼他:“魏王的腿瘸了,辰王又跟咱们府里没关系,唯有阿珺嫁给了雍王。你盼雍王死,往后谁做了皇帝,又与咱们何干?”

    建宁侯、王堂尧常说为了家族远计考虑,可考虑时候,带着自己的面子,或者私情,事情办得不伦不类。

    眼前的利益,却不抓牢。

    比如说,想方设法弄死雍王妃,扶持阿珺诞下雍王府长子,再帮衬雍王登基。

    阿珺与长子成了皇后、太子,这不是现成且便捷的路吗?

    为何还要顺带着杀雍王?

    不就是雍王打了建宁侯,他脸上过不去吗?

    这点屈辱都忍不了,能成什么大事?

    还不如王夫人。

    而王堂尧,一根筋想帮衬郑皇后,念着宫学的旧情。

    这么大年纪,婚事挑三拣四。明明是盛京城里出类拔萃的贵公子,容貌、家世、才情都绝佳,偏无儿无女,旁人只当王夫人这个做大嫂的亏待了他。

    真为了家族兴盛,就该娶门第相当人家的姑娘,联合两族之力,共进共退。

    王夫人时常听他们说“大事”,私下里又觉他们可笑至极。

    “……雍王可能是补偿骆氏。”王堂尧慢悠悠开了口。

    王夫人走了下神,没听到这句话的前句,追问:“什么补偿?”

    “骆氏拖累了雍王,他还需要补偿什么?”建宁侯也问。

    王堂尧却沉默。

    他很想说,雍王妃守活寡,还要守住雍王不能人道的秘密,自然要得些好处。

    外边有人递信,给王堂尧的。

    王堂尧接了,建宁侯问他:“是谁?”

    “柳娘子。她昨晚陪崔正卿,今晚约了我饮酒。怕冷落了我。”王堂尧说。

    王夫人蹙眉。

    建宁侯倒是觉得无妨,风流雅事只增男人魅力。不过这个关头,还是得做大事,就同他说:“收收心,别沉迷这上头。”

    “是。”王堂尧语气很淡。

    他转身出去了。

    王夫人感觉哪里怪怪的。

    王堂尧与伎人来往密切,似乎也不是单纯为了享乐,他好像图点什么……

    没有证据,仅仅是王夫人自己的错觉。

    她没问。

    问了也白问,王堂尧不会同她说。

    宫里也在议论雍王府点三千盏花灯的事。

    早朝在诸多繁忙朝事里,就拿此事吵了一架,说雍王府铺张浪费,糟践民脂民膏、损国运。

    皇帝和太后都提倡节俭。

    皇帝倒是松了口气。听御史们骂萧怀沣,他压力小了很多。

    他精神越发萎靡不振。

    太后和郑皇后稍后才听说。

    “怀沣是开了情窍,还是打别的什么主意?”  太后笑问。

    心情很好。

    小两口感情深,太后喜闻乐见;又派人去叫了辰王来问,辰王比较清楚弟弟的事。

    辰王说:“何止那三千盏花灯?他还自己做了一盏灯王送给弟妹。”

    太后更惊奇了:“他竟如此下工夫?”

    辰王很想说,这算什么下功夫?他还要在京城种荔枝树。第一批种下去的,已经死光了,正在等第二批进京的树苗。

    那才叫疯狂。

    郑皇后听心腹女官说这件事,很痛苦紧闭了双目。

    “他这是同本宫示威。”她对最心腹、最亲近的女官朝槿说,“他想把过往都抹去,丝毫不帮本宫。他借着抬举骆氏,与本宫分割清楚!”

    朝槿姑姑问她:“娘娘,咱们如何是好?若雍王态度不明确,过继、立储都定不下来。越是拖,越是对您不利。”

    郑皇后:“必须叫他表态。不仅是他,太后也要答应。就从骆氏下手吧。”

    她叫朝槿附耳过来,低声和她商议起来。

    算计骆宁,实在太损她的格调与手段。她是门阀培养的嫡女、是中宫皇后,她自幼处处优秀,而骆宁又是什么?

    一粒小小尘埃,被太后硬捧了起来。对付她,郑皇后毫无成就感。

    可特殊时刻,不得不为,必须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什么。

    郑皇后感觉自己都变得低贱了,她为此深感痛苦。

    她早该出手了,只是这“痛苦”一直袭扰她,阻止她的脚步,直到今时今日,她已经明确知道了萧怀沣的态度,必须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