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睡下了!”清清慌乱应声,声音都有些变调。

    她手忙脚乱从景深怀里挣出来,心里又羞又恼。明明才见过两面,怎么就被他抱在怀里,还差点

    景深手臂不松反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他眸色暗沉,盯着帐门的方向。

    先前撞见慕容英从她帐中离开的画面又刺进脑海,他胸口一窒,像被人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他太清楚清清有多招人喜欢,从前是,现在也是。

    那时他从不担心,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生死,他确信自己在她心里无可替代。

    可现在她忘了从前的一切,而陪在她身边的,是别人。

    景深喉结滚动了一下。本该属于他们的晨昏暮晓,都已经成了旁人眼底的风景。

    他来迟了太久,那些他缺席的日日夜夜,会不会早已有人占据了他曾经的位置?

    这念头如同钝刀割肉,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瞬。

    清清急得去掰景深的手,眼角余光瞥见两人身影清晰地映在屏风上。

    她心头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这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

    “孟姑娘,”白砚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落寞,“我只是担心你饿着。”

    他隐约瞧见屏风后立着的身影,心里不禁一沉。

    明明醒着却推说睡了,自己在她心里,终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罢了。

    帐内,清清紧张得鼻尖都沁出了细汗。她发力挣开景深怀抱,不由分说把人按倒在床榻上,扯过棉被,将他严严实实盖住。

    指尖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横掌在颈间一抹,杏眼里满是威胁。

    景深安静地躺着,目光落在小姑娘泛红的脸颊上。眼底冷意悄然化开,唇角无意识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把他藏在自己床上。

    纵使前尘尽忘,这慌慌张张的小模样,倒与从前分毫不差。

    清清深吸一口气,掀开帐帘一角,只露出半张小脸。

    “我没事的,多谢白公子关心。”

    白砚辞眉头紧锁:“一天未进食怎么会没事?”

    见她脸上挂着薄汗,他声音放柔,“若实在不愿用军粮,不如不如听慕容大人的安排回京吧。”

    “回京?”清清诧异。

    “慕容大人身边不缺照料的人手,姑娘家留在军中到底不便。”白砚辞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唇色上,微微点了点头。

    “况且”他顿了顿,“你迟迟不归,忘忧小馆的人怕是都要急坏了。”

    “呀!”清清轻呼一声,拍了拍额头,“你倒是提醒我了,明日我就给他们写信。”

    见她毫无归意,白砚辞上前半步:“清清姑娘”

    “白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清清正色道,眸中映着月光分外清亮。

    “但是我已经决定留下,断没有遇难即退的道理。”

    白砚辞被她这般认真的神色震住,一时语塞。

    直到帐帘将合,他才回过神来:“清清!”

    这声呼唤让清清动作一顿。

    往日不敢直视她一眼的公子此刻直呼闺名,嗓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那夜在破庙,你说我心怀感激才会如此。这些时日我反复思量”

    夜风拂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灼灼目光,“我确信,待你之心,远不止感激二字。”

    清清心头一跳,余光不自觉往床榻方向瞥去。

    她急急开口:“我们上次不是说好——”

    “我知道。”白砚辞打断她,“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

    清清怔住了。

    向来羞涩的男子此刻挺直了脊背,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明和坚毅。

    “从前是我不对,明明心悦姑娘却要恶语相向。如今不敢奢求什么,只是”

    夜风卷起袖角,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清清可以不喜欢他,却无法轻贱一颗真心。

    她指尖蜷紧又松开,想起慕容英说过的往事,想解释什么,可白砚辞已经后退。

    “更深露重,姑娘早些歇息吧。”他行了一礼,没有犹豫,转身没入夜色中。

    帐帘缓缓落下,清清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她望着地上摇曳的月光,不知是说给离去的白砚辞还是自己听。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帐内重归寂静,清清长叹一声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景深不知何时已然坐起。他静默地望着她,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喜欢你的人不少。”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却还是泄出一丝酸涩。

    曾经是她的唯一,如今却要与他人竞争。

    清清意识到方才那番剖白全被他听了去,指尖倏地窜上一阵麻意。

    这人怎么总能撞上她尴尬的时候?

    从树上摔落的窘态,饿得发昏的丑态,还有方才那些本该私密的对话。

    更可气的是这人竟还如此气定神闲,仿佛先前将她按在怀里不放的不是他一样。

    “关你什么事!”她又羞又恼,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想起自己刚吃了人家的馒头,这么凶有些说不过去。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他白日里偷袭,自己也不会摔下树,馒头本来就是赔礼!

    清清瞥了眼他沉静如水的神色,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分明是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在他面前袒露心事,任由最私密的对话落入他耳中,甚至方才

    指尖抚过唇瓣,她像被烫着般闪电缩回,耳尖烧得通红。

    景深注视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薄唇微启——

    “你快走!”清清忽地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拽他起来,“谁准你在这儿”

    话未说完,目光瞬间凝住。

    景深修长的指节间,正夹着那本被她翻得卷边的《百草集》。

    清清瞳孔地震,指尖一下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那本册子宛如烧红的烙铁,灼得她五脏六腑生疼。慕容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为了报仇,曾与仇人成婚。

    她浑身发冷,像是被当众剥去了衣衫,将最不堪的过往暴露在了最不愿被知晓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