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从前她做那么多,不也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让他封王拜相吗?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能对他再好一点,再为他多着想一点?

    还有,何夫人为什么会去动吕大姑娘,她真的只是为了想要湮没这件事而去灭口的么?

    何夫人了解李玦这个儿子,李玦同样了解这个母亲,何夫人根本就是不容许她这个母亲之外的人与他这个做儿子的太亲近罢了,刚巧吕大姑娘又有过那么一段过往,在她看来这就是玷污了他了。

    按理说何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考虑的,可他并不这么觉得,他已经受够了她的管束。他都多大的人了,连一个外头的、无足轻重的女人都不能自己处理,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李玦憋着一肚子的气,先在众人面前一揖到底,整个腰都弯折了,然后以退为进地说出一番诚恳的话,想让张礼岁不再追究胖的事:

    “回大人,那时我的确与吕大姑娘有过一段缘分……那时我因家中之事心中郁结,便在她那儿住过月余,此后便已分开,再无往来。”

    “但在那之后她也并未带话与我,我便不知她怀有身孕并将这孩子生了下来。说来她一个弱女子想来不敢来纠缠侯府公子也是有的,是我考虑不周,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愿意认回此子,并且昨日我也与夫人商议过,让此子作为庶子入府,也算全了他生母生前遗憾。至于我母亲,或许她认为孩子的生母名节有失,不能入端侯府为妾。”

    “可她也只是看不惯而已,我相信她不会做出害人性命之事,还望大人明察。母亲,您说,是这样么?”

    “月余?你跟那女子在一起竟有月余之久?”

    何夫人哪里相信她一向高洁的儿子,竟然能跟那样的女子在一起这么久,这已经不是心理不痛快出去玩玩儿的事儿了。

    可她这时也冷静了一些,因为李玦已经在用目光警告她不要再闹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人命官非压下去。

    要是她被坐实了这罪名,不仅她自己会获罪,还会连累李玦的名声和前程,甚至袭爵之事也会被搁置。

    她定了定神,镇定地开口,“没错,我只是不想那女人进门,我才对这孩子说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生母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大人也出身世家,应该知道对于这种事、这样的女人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如何处置的,我这么安排,没有错。”

    她还转头对那孩子说,“我的好孙儿,你不懂,你有这样的生母在身边,对你没有好处,你得被她连累一辈子。我如此安排,都是为了你好。”

    “就算把你的生母接进府去,或是给你们安排了隔上一段日子就见上一面,你就觉得她能好了?就是亲戚朋友的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其实她这么走了也是件好事,说明她还知道羞耻,知道给自己孩子留一个好名声。你现在还小,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这些话虽然视人命如草芥,可在高门之中何尝不是这个道理,什么话是对是错,也得看是在什么环境里说,看是什么人说的。

    可是这些道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根本就不能理解,他听了只感到害怕,哇的一声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吕冠瑛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何夫人的嘴,可她毕竟是一个商贾之女,又不止要姑息自己的性命,为了家人,哪里敢真就把何夫人怎么样?

    明明杀害她亲姐的凶手就在眼前,可是为了自己外甥的将来考虑,她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因此她只能握紧了拳,用指甲使劲儿地掐自己手心,双眼血红地瞪着何夫人。

    倒是夏明月这时候暗暗地白了何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我婆母有没有做这件事,要看证据,可不能靠推断。不过这件事要是解释不清楚,这孩子进了府也是个麻烦。”

    说着她还挑事儿似的看向吕冠瑛,“别误会了,一个孩子而已,加副碗筷的事儿,我还不至于容不下。只不过要是这件事说不清楚,等他长大了,要是怀疑是自己的祖母杀了他的生母,这该如何相处,这日子该怎么过?”

    这倒是个正理,夏明月难得说了句有道理的话。

    别说把这孩子养废了就行了的话,就算这孩子将来只会抡大锤,是个没脑子的武夫,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能一锤子把人抡死,或是下包耗子药把人咬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了,这件事九成九的与何夫人脱不了干系,即便没有证据,在论述和质证中也能听出端倪来,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定罪罢了。

    就算不能定罪,回头刑部甚至宫里问起张礼岁来,他若是回答一句“虽无实证,跟依臣所见此事与何夫人脱不了干系”,那么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局面就是说多错多,少说才能少错,尽量不说才好,可夏明月这分明就是在说,管他有没有证据,先分析一遍再说。

    李玦看了夏明月一眼,加重了语气道:“夫人,母亲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自我父亲去后,日子又过得多有不顺,平日里多抱怨几句也是有的,哪里就真有了什么嫌疑。”

    他又转身对华靖离道,“义兄,这孩子自然与华二弟无关,小弟自当认回,他日再摆上几桌薄酒向亲朋有人说明此事,定然不会让华二弟和华家惹上污名,你看如此可好?”

    “家母之事实在是无稽之谈,我听说吕大姑娘并非自尽而亡,在她自尽之前已经中毒身亡。我母亲不过一介内宅妇人,哪里又有那样的手段了?”

    “要为孩子的生母讨个公道,还需要另外寻访,但无论如何都不在我母亲身上。义兄,你就帮我说句话吧。母亲年纪大了,实在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都到堂上这么久了,张礼岁都不曾拿出实证来,那应该是没有了吧?只要华靖离说句话,这件事只能当做悬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