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来了!”
随着一声吆喝,寨门前的木栅栏咯吱一声拉开条缝。
陈昭眯起眼,看见十来个黑苗汉子手持长矛站在门后,矛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仡老!”
陈昭抱拳行礼,余光扫过两侧箭楼。
那里各蹲着两个弓箭手,箭已搭在弦上。
他没想到这里戒备如此森严。
老人挥挥手,转身往竹楼里走:“进来喝茶。”
竹楼里弥漫着刺鼻的烟熏味。
仡老盘腿坐在火塘边,烤着火,搓搓手后,给他舀了半碗茶,推到面前,道:
“山里的老树茶。驱寒。”
陈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仡老,你们寨子一直这么守卫森严吗?”
仡老道:“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神像丢失了……唉,亡羊补牢吧。”
陈昭点点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仡老脸色一沉,道:
“大人,我听说您是牟海带过来的,你不会是受了他们青瑶寨的什么好处吧。”
陈昭正色道:“仡老,我只是让他带个路而已,是非公道曲直,待我查明案情,便水落石出。”
仡老叹了声,道:“希望大人说到做到。”
随后,他带路领着陈昭前往神庙。
路上,寨子内的百姓好奇地目光打量着陈昭一行人。
众人窃窃私语,低声议论。
一些小孩子围着他们的左右,蹦蹦跳跳,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神庙是寨子里唯一的石砌建筑,地势高耸,气势恢宏,有几十级台阶。
陈昭心中一笑,从这里盗走神像可不容易。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六尺高的神台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个模糊的印迹。
“上千年的阴沉木,外加裹了三十斤的金衣,就这么没了。”
仡老握着竹杖用力地戳了下地面。
突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
仡老微微颔首,介绍道:“赵祭司,这是新来的汉官县尉陈大人。”
赵祭司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下巴上的山羊胡抖了抖:
“既然陈大人已经来了,为何不把牟海抓起来?”
陈昭笑道:“哦?赵祭司亲眼看见牟海偷盗神像了?”
赵祭司一时语塞,随即挺直腰板,又道:
“山神托梦指明是他偷的!”
陈昭慢悠悠地绕着神台踱步,道:
“本官办案讲究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可不行。”
赵祭司脸色涨红,喝道:“你这是不信山神?”
陈昭笑了笑,突然转身,目光如电,道:
“不如这样,请山神现身指证。只要他拿出证据,本官立刻抓人。”
“放肆!”
赵祭司袖袍猛地一挥,喝道,“你这是亵渎神灵!”
陈昭不紧不慢地掸了掸官服,道:
“山神既然指认凶手,为何不能出来作证?本官这话,有什么问题?”
赵祭司气得山羊胡直翘,怒道:
“我不跟你争辩!”
说罢,甩袖而去,青色袍角扫起一阵尘土。
待他走远,陈昭蹲下身,指尖抚过神台底座上的刮痕。
沈峻蹲在旁边,摸着下巴道:
“大人,六七百斤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就算牟海练过武,也不可能扛着这么重的神像悄无声息地离开。”
仡老拄着竹杖走过来,幽幽道:
“陈大人,他可是有同伙的……”
陈昭突然注意到供桌下有几粒闪着微光的晶体。
他捻起一粒,在指尖搓了搓,道:“盐粒?”
陈昭捏着那粒细盐,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阳光从庙顶的缝隙漏下来,照得盐粒晶莹剔透。
陈昭突然开口,问道:“仡老,你们寨子里用私盐?”
仡老的竹杖在地上顿了顿,道:
“我们黑苗寨供奉山神,四季不断,偶尔也会用些食盐。
大人怕是不知,在我们这儿贫瘠,食盐可是稀罕物。
寨民们平日都舍不得吃,都是刮岩壁上的盐石用。
那东西,可是苦涩不堪,味道难以下咽。”
陈昭目光一凝,将盐粒递过去,道:
“可这是私盐。我在宁阳县办过盐案,分得清官盐、私盐。官盐粗劣掺沙,这却是不错的私盐。”
仡老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道:
“我们这儿几乎没有私盐。寨子里的人也只是买一些官盐,节日的时候用。”
“那就怪了。”陈昭环顾四周,“你们这儿谁会用这种盐?”
沈峻突然插话,道:“大人,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
陈昭点点头,眼神锐利起来。
沈峻挠着头,蹲下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地面,道:
“真是邪门,这么大的神像,地上连拖拽的痕迹都没有。难不成是飞走的?”
陈昭忽然注意到神台侧面有几道新鲜的刮痕。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些痕迹,道:
“看这里,像是用铁器撬过的。”
沈峻问道:“大人,凶手就算是将神像撬下来!可是他又怎么能搬动这么大的神像?莫非是用了什么滑索装置?”
陈昭抬头,看向屋顶,道:“这里是石屋,连横梁都没有,滑索装置估计是用不上。”
沈峻眯着眼睛,分析道:
“如果是搬运的话。凶手是四个人完全能够做到。若是他们会一些武功的话,两三个人也能做到,应该是同伙作案。”
陈昭看向了手中的盐粒,忽然一笑,道:“也许两个普通人就能做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沈峻瞪圆了眼睛,连连摇头,道:
“大人,就算是以我这样的身手,恐怕也要两个人才能将神像搬走。您说两个普通人能移走神像,是不是太夸张了?”
严映雪也忍不住插话:“就是啊,这怎么可能?”
陈昭却不急着解释,反而转向仡老,问道:
“仡老,神像被盗的那几天,是不是特别冷?你们这里还下雪了,地面结冰?”
仡老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握着竹杖的手微微发抖,惊问道:
“陈大人,你……你怎么知道?你能占卜?预知过去?我们岭南很少出现这般严寒天气。我有印象,这样的天气,三十年前才出现过一次……”
陈昭摇头,道:“我哪有这能力?”
沈峻急得直搓手,道:“大人,你好端端地问天气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