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草草检查就放行了。
柳霜序低着头,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还得装模作样跟着张月舒往里走。
大殿里灯火晃眼,丝竹乱耳。
乌兰公主在主座边上笑得跟朵食人花似的,祁韫泽像个木桩子戳在她身后,那身玄甲冷冰冰反着光。
“月舒给夫人、公主请安。”张月舒行了个标准礼,柳霜序赶紧跟着跪下。
“小月?”城主夫人板着脸,看见张月舒却松了眉头,“自从你外祖父离世后,你和你阿娘就再也没回过赤渊城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没想到竟然还知道回来。”
张月舒赔着笑,让柳霜序递上礼盒:“先前是我年岁小,总想着外头好,这次回来是特意来看望夫人的——这是中原的‘火鸦匣’,特意孝敬您和公主的,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只求夫人别嫌弃。”
柳霜序低头上前放礼盒时,总觉得祁韫泽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又飞快挪开。
“难为你有这个心思。”城主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月舒打开匣子,掏出个铜疙瘩:“夫人容我演示演示?”
得到准许后,她往机关凸起处一按。
只听‘咔嗒’一声,铜匣子跟开花似的展开,里头蹿出只铜乌鸦,绕场飞了一圈突然‘噗’地喷出串火花,最后化成股青烟没了。
满屋子人都惊得直抽气。
城主夫人拍着案几直叫好:“妙啊!中原人还有这手艺!”
柳霜序偷瞄祁韫泽,果然看见他注意到了自己。
“祁大人觉得如何?”乌兰公主甜得发腻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中原的火器,比我赤渊城的勇士如何?”
祁韫泽面无表情道:“公主明鉴,中原技艺,不值一提。”
这话倒是让乌兰公主很是满意。
她勾勾手指,祁韫泽就跟被线牵着似的挪过去。
公主摸着他脸笑得得意:“从今儿起,你就是我赤渊城的人了,只要你肯乖巧些,我赤渊城的勇士自然也会听你的话。”
城主夫人冷哼:“中原的软脚虾,也配跟我赤渊勇士比?也就是这张脸哄得住乌兰。”
几个将领哄堂大笑。
柳霜序看见祁韫泽藏在案几下头的手指头在发抖,脸上却还僵着。
“夫人。”张月舒适时插话,“这火鸦匣虽是小玩意,但用来传军报挺方便,月舒愿把制法献上,表表忠心,也算是我替外祖父再次谢过城主和城主夫人当年厚爱。”
城主夫人眼睛一亮:“你可真是个好丫头,颇有你外祖父当年的风范!”
“虽说你父亲是大周人,可我却不嫌弃,你在大周,必然难以成就一番霸业,不如回赤渊城来,我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夫人说笑了。”张月舒盈盈一拜,“月儿如今已经野了性子,受不得拘束,不如夫人再叫我四处游走一番,等见够了世面再来跟您讨要一席之地也不迟。”
城主夫人皮笑肉不笑,示意她坐下去。
柳霜序跟着张月舒退到边上,总算松了口气。
“母后!”乌兰公主撅着嘴,手指绕着祁韫泽的黑发打转,“您可亲眼瞧见他比武时的英姿,怎么就是花拳绣腿了?而且,您看看他的相貌,光是瞧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我在赤渊城可是没有对手的,便是赤渊城千挑万选的勇士在我面前也不过如此,又何必计较他呢?”
“不如让他耍段中原剑舞给您瞧瞧?”
城主夫人不耐烦地摆手:“中原人那点三脚猫功夫,可是入不得我的眼的,你看重他,你日后自己看也就是了,别来脏了我的眼。”
“母后~”乌兰公主拖长声调撒娇,指尖悄悄掐了下祁韫泽的后腰,“就当是给女儿的新婚助兴嘛。”
张月舒见状,趁机开口:“我方才进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公主为自己选了个夫婿,还不曾一见,不如便叫他舞上一曲,也叫我开开眼界吧。”
城主夫人拗不过,只得点头。
乌兰公主从腰间摸出个银铃铛轻轻一晃,祁韫泽就跟提线木偶似的站了起来,眼神发直地走到大殿中央,机械的接过侍卫递上来的没开刃的礼剑。
柳霜序死死攥着袖口。
那铃铛跟她捡到的长得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同——敢情这公主还备着替补的。
乐声一起,祁韫泽跟着节奏舞剑。
动作倒是流畅,可那股子僵硬劲儿藏都藏不住,活像被捆住翅膀的老鹰在扑腾。
“我就说中原人的本事不值……”城主夫人嘲讽的话还没说完,变故突生——
祁韫泽一个转身,剑尖本该指向空气,谁知他手腕突然微妙地一抖。
寒光偏转,直冲着乌兰公主就去了!
公主惨叫一声,剑刃在她白嫩的手臂上划出道血口子。
祁韫泽动作突然卡住,跟断电的傀儡似的,剑‘咣当’掉在地上,眼神又变回那副空洞样,好像刚才那出根本不是他干的。
大殿顿时炸了锅。
“护驾!”
“把这中原狗贼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把祁韫泽按在地上。
乌兰公主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煞白却莫名兴奋:“不!不怪他!是我没操控好!”
城主夫人气得金步摇直晃:“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向着他说话!这个狗东西竟然敢伤到我的女儿,还不快拖出去砍了!”
“夫人明鉴!这分明是公主殿下手法生疏!”柳霜序脑子一热冲了出去,‘扑通’跪在地上。
满殿哗然。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不知死活小丫鬟。
柳霜序额头贴地,声音却格外清楚:“奴婢虽不懂巫术,但听老人说过,傀儡操控不当就会出岔子,祁将军方才眼神呆滞,分明是完全受控,怎会故意伤人?”
她偷瞄了眼一直沉默的城主,发现老头眼神涣散,对眼前的混乱毫无反应——跟祁韫泽那呆滞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个小丫鬟懂得倒多?”城主夫人眯起眼睛,“月儿,看起来,你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夫人恕罪。”张月舒冲出来给了柳霜序一耳光,怒道,“放肆!贱婢!这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们中原将军在这儿也就是条看门狗,轮得到你说话?”